一時無語,偌大一個瓊華島,似乎隻剩下了風過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關卓凡道:“你——利奧波德王子很容易磕磕碰碰,手上、腿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
“是啊!”
關卓凡猶豫了一下,還是了出來,“聽殿下的描述,利奧波德王子並非一個非常好動的孩子,若真是輕輕一碰,便會淤血,那麼,恐怕,呃,較之常人,利奧波德王子更加容易皮下出血——”
露易絲公主怔了怔,“啊?”
“這可能是某種疾病的表征——醫生怎麼?”
“醫生……沒什麼呀?”
“我有一個想法,了出來,十分冒犯……”
“沒關係——你!”
“我不是醫生,的不一定對——可是,我覺得,嗯,是否可以往……血友病的方向檢查?”
“血友病?”
關卓凡輕輕的點了點頭,麵色凝重,“是。”
露易絲公主渾身一顫,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接著,美麗的大眼睛裏,透出了無法掩飾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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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和露易絲討論利奧波德王子是否另有隱疾的時候,寶鋆到了西山碧雲寺。
一進水泉院,寶鋆便嚷嚷,“六爺,你過的,可真正是神仙日子!”
彼時,恭王正用一隻木勺,從一隻木桶中舀水,親自替院子中一片新植的牡丹澆水。
他直起身來,無可奈何的一笑,“我,你每次到我這兒來,第一句話就是什麼‘神仙日子’——就不能換一句新鮮點兒的?”
“我口講我心嘛!”寶鋆笑嘻嘻的,“沒法子,每次到你這兒來,第一眼看到你,腦子中跳出來的,就是這幾個字兒!”
微微一頓,“究其竟——羨慕啊!嫉妒啊!”
“得,”恭王道,“我不跟囉嗦了,你且候片刻,容我把水澆完了——時暖了,過不了多久,牡丹就該開花了,我今春的詩興,可全靠這一片花兒了,輕忽不得!”
寶鋆自告奮勇,“六爺,我來幫你!”
“別!”恭王擺擺手,“這些花兒,澆多少水,都是有分寸的,你出手沒輕沒重的——澆少了也就罷了,澆多了,淹死一株兩株的,也不定!”
寶鋆心中一動,笑道:“行!那我就‘站幹岸兒’了!”
恭王一笑,“這就對了!”
澆完水,淨了手,恭王將寶鋆讓進屋內,有沙彌奉上茶來。
沙彌一出門,寶鋆就道,“六爺,‘升龍大捷’的消息,你已經曉得了吧?”
“嗯。”
“你怎麼看?”
恭王沒有馬上回答他,輕輕的啜了口茶,自失的一笑,然後慢吞吞的道:“怎麼看?——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山外頭做的好大的事兒啊!”
“我是,今後的戰事——據你看,咱們和法國人的這場仗,是不是就贏定了呢?”
“軍事上我不懂,”恭王道,“不過,升龍一役,不過一城一地之得失,現在就‘贏定’了什麼的,早了些吧?”
“可不是嘛!”寶鋆冷笑,“就連軒邸自己也,若拿洋餐做譬喻,‘升龍大捷’不過就是個‘頭盤’,‘副菜’‘主菜’什麼的,都還沒有上呢!”
微微一頓,“可是,你曉不曉得,現在的言路,已經囂張到什麼程度了?已經有人叫著‘直薄巴黎’什麼的了!——這位老兄倒是曉得巴黎是法國的京城,就是不曉得他曉不曉得法蘭西在哪兒?巴黎又在哪兒呀?——哼,一片虛驕之氣!”
恭王微微一怔,隨即一笑,“咱們的言路,一向如此,見怪不怪了!不過,言路上誇張些沒有什麼,真正主事兒的人,心裏有數就好,照你的,既然有‘頭盤’的譬喻,則咱們這位‘真正主事兒’的,心水還是很清的——不至於勝一役,就驕狂起來了。”
“是啊!”寶鋆道,“到底,不就是‘勝一役’嘛!”
頓了頓,“如此來,六爺,你以為,中法之爭,勝負尚在未定之數?那麼,幾幾開呢?嗯……五五開?”
“佩蘅,”恭王道,“我過了,軍事我是不懂的,方才的,不過泛泛之論,至於‘幾幾開’——這我哪兒曉得呀?我又不是算命的!”
寶鋆“嘿嘿”一笑,“也是,也是!”
沉吟了一下,“六爺,你,這一仗,咱們若真的打贏了,軒邸那兒,嘿嘿,是不是該……更進一步啊?”
“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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