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始至終,慈禧始終沒能“替替手”。
回到寢臥之後,慈安對慈禧了這麼幾句話:
“這個孩子,打現在起,我隻當他是我自個兒身上掉下來的肉!這輩子……你放心,有我,就有他!”
這個話,慈安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偽,事實上,其後午夜夢回,不曉得有多少次,那隻柔嫩的拳頭,又杵到了她的臉龐?拳頭的主人,又對著她,“咿咿呀呀”的笑著,手舞足蹈?
每一次,慈安皆神魂悸動,每一次,都是笑著醒了過來,然後,發現淚水已經流下了臉龐,甚至,打濕了枕頭。
可以,她比慈禧更盼著早點兒移蹕頤和園——早一搬進頤和園,就能早一將官兒接來,就能早一將那個的身體抱在懷裏,早一同那個的人兒肌膚相親,早一,看他朝著自己“咿咿呀呀”,展露笑容。
這個的人兒,會在自己的懷抱裏,一的變長、變重,終於有一,自己再也抱不動他了——那麼,就牽著他的手罷!看他笑,看他哭,看他在陽光下蹦蹦跳跳!
這樣的場景,一想起來,真正叫心魂俱醉。
可是,如果官兒不養在頤和園,一切就不一樣了!
官兒養在頤和園,日日可以見麵——若養在樂壽堂,一即便見個五、六回,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是,若養在頤和園外頭——
慈禧,“咱們平日去看他,也很方便”——可是,怎麼能跟養在頤和園裏相提並論?頤和園裏,一抬腳就出門兒了;頤和園外,出門兒可就不是“一抬腳”的事兒了!
還有,身為“頤養衝和”的皇太後,再怎麼逍遙自在,也不可以見兒的往園子外頭跑啊?
還有,官兒養在頤和園裏,不論樂壽堂還是養雲軒,慈安去看官兒,都不必提前跟慈禧打招呼;養在頤和園外頭,慈安去看官兒,就不是打不打招呼的問題了——一定得有慈禧同行才成。
就是,慈禧如果不去看官兒,慈安也就不能一個人去了——慈禧到底是官兒的生身母親,這上頭,自己怎麼也不好偏了她的吧?
如是,之前魂牽夢繞之種種——什麼“看他笑,看他哭,看他在陽光下蹦蹦跳跳”,便統統談不上了!
一時之間,慈安實在是沒有法子接受如此大的心理落差。
“官兒的事兒,你有沒有同他商量過?”
“還沒有,”慈禧道,“咱們搬來頤和園,攏共也沒多少日子,這些,他攏共也沒有來過幾次——這些情形,姐姐都是曉得的。”
慈禧的意思是,這“幾次”,他有沒有和我單獨相處過,你都是曉得的——哪兒有機會和他商量官兒事情?
“那就好——”慈安的聲音淡淡的,“嗯,我是,官兒的事兒,應該先和他商量商量,再做決定——他到底是官兒的爹,官兒的事兒,一邊兒一半兒,不能咱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慈安的語氣異樣,措辭更是異樣——“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這幾乎是在指斥慈禧專斷獨行甚至不負責任了。
一股怒氣,湧上了慈禧的心頭:不僅僅因為“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還有,“一邊兒一半兒”的倒也不錯,可是,什麼叫“咱們”?倒好像我這“一半兒”裏頭,還另有你的“一半兒”似的!
如果官兒姓愛新覺羅,你是嫡母,如此法,也就罷了——位份在那兒擺著,他的事情,你要插手,我也無可奈何;可是,官兒姓關!——真正是“關”你什麼事?!官兒的事兒,我這個做娘的話不算數,倒要請你這個外人來做主、來擺布?!
麵兒上,自然不動聲色,“姐姐的是——下一回他過頤和園,我同他好好兒的商量商量吧!”
“商量商量”——是“我和他”,不是慈安的“咱們”。
如果是平時,這種措辭上的細微差別,慈安未必聽得出來,可是,此時的慈安,卻是分外敏感,她目光一跳,秀眉一揚,“好,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
著,站起身來。
“哎——姐姐,總得先進了晚膳啊!”
“不必了!”慈安的語氣,淡的有些冷了,“我那邊兒,還沒有撤膳,飯菜都坐了熱水,都還溫著——”
微微一頓,“就冷了,一樣能吃!”
罷,扭過頭,徑自去了。
母後皇太後從未如此“失態”過。
慈禧的怒氣升騰成怒火,她抓起筷子,就要往桌子上拍去。
忍了忍,終於忍住了。
放下筷子,微微咬著牙,心裏冷笑:
想來搶我的兒子?做你娘的清秋大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