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大意如下:
“《西貢條約》規定,越南全境,自由傳教,然而,北圻地方,陽奉陰違,傳教士的活動,多受阻礙;本地人的宗教信仰,亦多受打壓,本總督多次提出抗議,貴方皆置若罔聞,印度支那總督府負印度支那各國包括大越南國保教之責,不能再坐視了!”
“《西貢條約》亦規定,保證法國在越貿易自由,可是,法蘭西商人進入北圻,明裏暗裏,關礙重重,貴方實未為條約的具體實施做任何具體的努力,‘自由貿易’四字,形同虛設,對於這種視煌煌條約如無物之態度,本總督亦不能坐視!”
“日前,‘梅林號’溯紅河進行正常的科學考察活動,貴方卻多方阻撓,甚至危及科考隊人身安全,須知,‘梅林號’懸掛法蘭西帝國國旗,貴方之行為,乃是對法蘭西帝國的嚴重侮辱,真正是……嗯,嬸可忍叔不可忍!”
“綜上所述,本總督以為,貴方既無誠意、亦無能力遵守和實施《西貢條約》相關約定,與其屍餐素位,何不推位讓賢?”
“因此,本總督特派巴斯蒂安上校率領相關軍事、行政、技術人員,前來接管升龍之治權,黃總督、阮巡撫兩位,願意的話,可以留了下來,受聘為新政府的顧問;不願意的話,回家抱孩子可也!”
“法蘭西帝國呢,是最講道理的,可是,如果貴方聽不懂道理,不得,我方隻好先禮後兵,自取升龍之治權了!”
“上有好生之德,越、法有敦睦之義,本總督既不忍生靈塗炭,亦不願害損兩國邦誼,可是,不予當頭棒喝,貴方是不會醒悟過來的!法蘭西帝國之合法權益,將永遠無法實現!這個……嗯,不用雷霆手段,不顯菩薩心腸!”
“希望貴方不要執迷不悟,不然,到時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最後一句:“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你們真摯的朋友,法蘭西帝國印度支那總督拉格朗迪埃爾。”
“黃幕僚”聽的目瞪口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到了後來,不曉得是氣憤還是懼怕?兩隻手,不可自控的微微發抖,上下兩排牙齒,亦不斷“格格”打戰。
阿蘭少尉念完了,冷冷的問道,“你聽清楚了嗎?”
“黃幕僚”不出話來。
阿蘭少尉提高了聲音,“你聽清楚了嗎?”
“黃幕僚”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澀聲道,“我……我要抗議!”
法國人略出意外,目其人之表情神態,原以為是一個膽鬼,沒想到,還是有一、兩分膽氣的。
阿蘭看“黃幕僚”的眼神,就好像看個耍猴的,語氣是饒有興致的那種,“抗議?你抗議什麼呀?”
“貴國的要求,於理不合!實在是,實在是——”
到這兒,打住了,“荒唐”二字,畢竟還是不敢了出來。
“實在是什麼呀?”
“實在是,實在是——”
一連了幾個“實在是”,“黃幕僚”一片混亂的腦子,慢慢兒的捋順些了:
傳教、通商,千頭萬緒,無從細辨,再者了,這兩件事,己方也確實有理虧的地方,目下,能夠拿來反駁法國人的,隻有“梅林號”一件事。
打定主意,暗暗吐了口氣,略略從容了些:
“《壬戌和約》中,許富浪沙人通航的,隻有湄公河,並不包括紅河;更不見有許富浪沙人在北圻……‘科學考察’的條文!因此,違反《壬戌和約》的,是貴方,不是我方!”
頓了頓,“我方請‘梅林號’回航,以免彼此不便,生出無謂的事端——這不是……呃,這不是為了越、法兩國和好的大局著想嗎?”
“喲!”阿蘭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譏笑,“還挺會話的嘛!”
頓了頓,“好,我姑且不同你傳教和自由貿易的事兒,就‘梅林號’好了——《西貢條約》裏,確實沒有許法國通航紅河的條文,可是,也沒有不許法國通航紅河的條文啊?——‘法無禁止即可為’,你懂嗎?”
“黃幕僚”轉不過彎兒來,“‘法無禁止……即可為’?什麼意思?”
阿蘭一笑,沒搭理他,繼續自己的,“還有,通航和傳教、通商,彼此關聯,其實是一碼事兒——不通航,如何傳教?如何通商?既許了傳教、通商,就是許了通航!”
“黃幕僚”明白了:“最講道理”的富浪沙,來來去去,不過三個字——“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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