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呢?
關卓凡的目光,不由落在了旺察氏交扭在一起的雙手上。
這雙手,乍一看,似乎依舊是白皙的,可是,仔細看去,皮膚已經不再細嫩,手背上更透著一層病態的紅暈,再看仔細點兒,十指的關節,隱約凸起——那是女紅、漿洗勞作頻繁的明證。
這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啊。
“本來,”旺察氏繼續道,“我和征善額娘想著,我們姐兒倆吃點兒苦不緊要,緊要的是能夠把他們哥兒倆請先生的費用掙出來!可是,不論怎麼起早貪黑,頂頂多多,一家四口,勉強糊口,其餘的,實實在在是不上了。”
“我們姐兒倆都急了,如果他們哥兒倆真的就此斷了學,我們可怎麼對得起他們的阿瑪?我們家老爺在下頭曉得了,這個……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啊!”
肅順“九泉之下,不能安生”,這個話,聽著怎麼這麼別扭呢?
“萬般無奈之下,我們想到了奉恩基金……”
到這兒,一直微垂著頭的旺察氏,抬起頭來,看了關卓凡一眼,又看了郭嵩燾一眼,臉上的神情,怯怯的,接著,又微微的垂下了頭。
“不是我麵皮厚,我是打聽過奉恩基金的章程的,似乎……隻過本人犯罪,取消領取‘恩俸’的資格,沒過老子犯罪、兒子連坐的呀……於是,我就老起了麵皮,上銀碗胡同這兒來了……”
“顧問委員會這邊兒,比宗人府那邊兒,客氣的多了,沒什麼難聽的話,也沒叫我自己個兒去‘請旨’什麼的,隻這個事兒,他們底下的人做不了主,要向上邊兒請示,要我回去聽消息……”
“可是,我來一回叫我‘回去聽消息’,再來一回,還是叫我‘回去聽消息’,我前前後後來了五、六回了,總是叫我‘回去聽消息’,這個……我想,十有**,這個事兒,下頭的人,沒有跟郭大人請示……”
“郭大人”一臉的尷尬,這個事兒,“下頭的人”,其實是跟他彙報過的,不過,他的答複是,“這件事情,顧問委員會不能自專,現在正忙著籌備登基大典,等登基大典過了,找個合適的時機,我向軒親王請示吧。”
郭嵩燾的真實想法,是肅順為軒親王的死敵——辛酉政變,肅順可是軒親王親手拿下的啊!——軒親王不可能樂意照應肅順的後人,自己拿此事向他請示,是平白的叫他作難,不如拖上一拖,肅順的家人,自然便知難而退了,這件事情,也便自然而然的“陰幹”了。
誰曾想,這個旺察氏,膽子如許之大,竟然敢當街“攔轎告禦狀”呢?
“我想,”旺察氏道,“這個事兒,我得親口跟郭大人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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