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目下的中國,已不比原時空,掌握壓倒性武力的,是關卓凡和趙景賢的這一邊兒。
問題是——
趙景賢不曉得,曾國藩也不曉得,關卓凡卻是曉得的,原時空,有一個“刺馬案”在那裏擺著。
留意一下時間線:
原時空,同治三年,即一八六四年,湘軍克複江寧;同治七年,即一八六八年,馬新貽履新兩江總督;未足兩年,同治九年,即一八七零年,馬新貽遇刺。
本時空,由於關卓凡的介入,同治二年,即一八六三年,湘軍克複江寧,較原時空,提前了整整一年;洪緒元年,即一八六八年,趙景賢將赴江寧本任,距江寧克複,將近五年,這個時間點,相當於原時空的同治八年,即一八六九年——正是馬新貽和湘軍集團的矛盾日趨白熱化的時候。
馬新貽對付不法的散兵遊勇,就是“抓住了,該枷的枷,該杖的杖,該明正典刑的,明正典型”。然而,他得到的,是透胸一刀;而且,含恨長逝之後,刺馬的幕後主使,逍遙法外,並永遠淹沒在曆史的迷霧之中。
有人認為,“刺馬案”的幕後主使,就是曾國藩本人,關卓凡以為,以曾國藩的為人和彼時持盈保泰的心氣,再如何對朝廷和馬新貽本人不滿,也絕不至於出此下策的。
但是,“刺馬案”一定是有幕後主使的;這個幕後主使,一定是湘軍集團的重要人物——這兩點,卻概無異議。
凶手張文祥,刺馬之前,同馬新貽既沒有任何交集,便不存在任何私怨,因此,一定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是他自己漏嘴的話——就是,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除此之外,張文祥的供詞,來來去去,不過一句“我為下除掉了一個通回亂的叛逆”。
這自然是厚誣。
馬新貽雖然是回教徒,卻是自明初以來的山東土著,且十幾代下來,進學、出仕,早就百分百漢化了;而且,他是“老教”,同馬化龍、白彥虎之流的“新教”,真正是水火不容,怎麼可能“通回亂”?
至於坊間關於馬新貽奸占義弟曹二虎之妻、並殺曹二虎滅口的傳,更是子虛烏有,那根本是有人特意造作了出來,既為混淆視聽,幹擾辦案,又為積毀銷骨,敗壞馬新貽的清譽——既殺人、又誅心,用心極深、極險、極惡!
可歎的是,非但時人不辨是非,後人亦津津為之樂道,甚至添油加醋,反複敷衍,還拍成了電影——拍一部不過癮,過些年,再拍一部!
馬新貽為官清廉而有擔當,不但整肅法紀,不惜其身;在改革漕運、減定浮收、整修水利上麵,也很有作為,這樣一個好官,不但沉冤難雪,還落得一個任人汙蔑的下場,真正叫黑白顛倒!
“刺馬案”叫關卓凡有很深的感慨:我們並不是沒有達致曆史真實的能力,但是,如何才能夠將曆史的真實呈現在大眾麵前,大眾又如何才能夠被服接受這份曆史的真實,卻真是叫人無奈。
大多數的人,回顧曆史之時,看到的,永遠隻是他自己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可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曆史的真實,永遠不是大眾真正關心的東西。而當政者,也未必樂見大眾看見曆史的真實、關心曆史的真實。
扯遠了。
本時空,馬新貽已經從浙江巡撫的任上,調任陝西巡撫了,“刺馬案”是不會生的了,即將坐上原時空馬新貽坐的那座火山口的,是趙景賢,那麼,在本時空,會不會出來一個“刺趙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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