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湘軍一日不返湘,江寧一日不安寧(2 / 2)

這個“全”字,不僅僅因為他是兩江總督。

本來,恭王、文祥以降,一班京中大佬,對江寧的善後、恢複,是很有信心的——朝廷雖然沒有錢,但偽王府內,金山銀海,江寧克複之後,這些錢足夠拿來善後了。

然而曾國荃打下江寧之後,曾國藩上了一個折子,什麼“曆年以來,中外風傳,逆賊之富,金銀如海,乃克複老巢,而全無財貨,實出預計之外,目下籌辦善後事宜,需銀甚急,為款甚钜,如撫恤災民,修理城垣駐防滿營,皆善後之大端也,其餘百緒繁興,左支右絀,翻增焦灼。”

誰都曉得,“全無財貨”,絕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是如海的金銀,已被曾老九洗劫一空了;而曾國藩上這個折子,也並不是真的“翻增焦灼”,叫窮、擺出向朝廷伸手要錢的姿態,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替他的九弟遮掩一番罷了。

因此,軍機、戶部都沒有搭理曾國藩的這個茬兒——反正也沒錢;曾國藩呢,也沒有就此再催過朝廷一字一詞。

不過,如此一來,善後的責任,就不能不“全”是曾某人一人之責了。

別的不,“荃”老弟的屁股,做老哥的,得替他擦吧?

曾國藩自個兒,並不能屙金溺銀,於是,他盯上了湘軍腰包的“鼓鼓囊囊”。

這是一筆數以百萬兩計的钜數,湘籍將弁士卒,留居江寧,吃穿住行,各種消費,這些錢自然就流入了市麵,江寧畢竟是底蘊極深厚的地方,有了這筆“啟動資金”,自然而然,就能恢複了起來。

曾國藩確是胸有丘壑、絕大經濟之人,他這一招,管用的很,在朝廷未做任何實質性撥款的前提下,沒過多久,江寧就初步恢複了元氣。

江寧這種繁庶地區的中心城市,元氣一複,自然而然,八方輻輳,很快就能進入一個良性循環的局麵,這個時候,就不必再借助於湘軍腰包的“鼓鼓囊囊”了,事實上,這個時候,湘軍的腰包,也已經沒有那麼“鼓鼓囊囊”了。

於是,麻煩就來了。

湘軍的錢,大多搶掠而來,既來的容易,大多數人,便養不成積穀防饑的習慣,江寧又不比湖南鄉下,花花世界,聲色犬馬,能夠銷金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不過兩、三年功夫,原本“鼓鼓囊囊”的腰包便癟了下去。

錢沒有了,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可是已經養成了,怎麼辦呢?自然而然,開始騷擾地方了。

這方麵,曾國藩督江的時候,其實已露出些端倪了,不過,畢竟都是湘軍出來的,沒有人敢真的落老帥的麵子,就有些不法的情事,也是打鬧,且都是偷偷的來,整體上,江寧的治安,還是“安靜”的。

曾國藩去江就直,一班散兵遊勇,覺得去了籠頭,如關卓凡所言,“野馬脫韁”,開始恣意橫行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算客氣——敲開富戶的門,開口“借錢”,臉上是笑嘻嘻的,也寫“借據”——當然,不管寫不寫“借據”,錢,是絕對不會還的。

主人家若不肯給,也不生氣,轉身去下一家就是了。

不過,看到他們頭上的紅頂子、藍頂子,以及腰間懸掛的腰刀,真正一兩銀子也不拿出來的人家,是很少的。

沒過多久,紅頂子、藍頂子的態度變過了。

如果主人家不肯相“借”——上文過了,這種情形是很少的,大多數的情形,是所求未得饜足,譬如,“借”十兩,主人家隻給五兩——紅頂子、藍頂子就不肯走了,臉上的笑容也沒有了,開始罵罵咧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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