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這個窗簾,尤其感興趣,甚至親自動手,去扯兩頭的“拉繩”,看起來頗為厚重的窗簾,隨之開合,十分順滑。
“這樣東西有趣!”皇帝笑著道,“洋人的玩意兒,還真是……挺有意思的!”
“上頭的窗簾盒子裏,”關卓凡一邊指點,一邊道,“裝了滑輪,因此開合自如。”
頓了頓,“其實,滑輪這樣東西,咱們中國,早就有了,秦漢之前,春秋戰國的時候,就有相關的記述了,隻是——”
到這兒,微微搖了搖頭,轉開了話頭,“這個‘前室’,拿洋人的法,算是‘客廳’、‘書房’兼‘餐室’,正經的寢臥,在‘後室’——”
微微一頓,含笑道,“皇上請吧——我替皇上做‘導遊’。”
皇帝嫣然一笑,“好啊!”
黃玉敬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跟了上去?一轉眼,見一旁的翠兒,沒有任何挪動的意思,心下會意,也就站住不動了。
沒了底下人在旁邊兒礙眼,皇帝和皇夫,明顯自在了許多,“後室”裏,時不時傳來皇帝的嬌笑聲。
過了大約一刻鍾左右,皇帝和皇夫終於出來了。
黃玉敬心想,“後室”的地方,雖然不算,可畢竟就那麼幾間屋子,再怎麼左右逡巡,又如何要花上一刻鍾之久呢?
不曉得皇上和王爺,還在裏邊兒做了些什麼?
嘿嘿。
偷覷禦顏,雖然紅雲淡染,卻也雲鬢齊整,似乎也不大像在裏邊兒“做”了什麼的樣子?
樓下看過了,還有上麵的“仙樓”。
樓梯狹窄,皇夫在上頭,伸出手來,皇帝握住了,拾級而上。
黃玉敬心裏怦的一跳,眼睛頓時就有些直了。
倒不為皇帝握住了皇夫的手,人家本來就是夫妻,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且這兒是寢宮,有時候,皇帝和妃嬪敦倫,都不避著貼身的宮女,更別隻是拉拉手了,太監呢,在皇帝眼裏,也算不得真正的“人”——
叫黃玉敬“辣眼睛”的,是皇帝的……體態。
一進暖閣,除了大氅,黃玉敬就看出來了,皇帝的旗裝,不但改短,而且改窄了,腰身竟隱約可見,當時,他的心裏,便打了個大大的突。
此刻,皇帝拾階而上,肩背以下,一條窈窕的曲線,婉轉扭動,這個景象,黃玉敬從所未見,饒是幾十年前,他的那條“煩惱根”,便切的幹幹淨淨了,也不由為之瞠目,再想到眼前的女人,乃是聖明子,九五至尊——
哎喲,我滴個爺哎!
他趕緊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心裏暗禱:方才的“失儀”,千萬別叫翠兒姑娘看見啊!
同時自責:自己在宮裏呆了多少年了,不曉得見過了多少稀奇古怪,經過了多少驚濤駭浪?這一回,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自己能夠做到“頂銜”的“宮殿監督領侍”,靠的就是“心”二字,以後,這樣的“失儀”,萬不敢再有了!
“仙樓”是兩間合一的,沒有一樓“後室”寢臥的各種彎彎繞,可是,皇帝和皇夫,還是在上頭呆了差不多整整一刻鍾。
“仙樓”不是封閉的,下頭的人,既看得見上頭的人的活動,上頭的人話,隻要不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下頭的人,也是聽得見的。
皇帝有一句話,令黃玉敬印象深刻。
那是皇帝攜著皇夫的手,站在後窗前北望的時候的:
“打今兒個起,這就是咱們的家啦。”
語氣感慨而滿足,同時,夾雜著一絲淡淡的悵然。
皇帝和皇夫,從“仙樓”下來之後,黃玉敬陪笑道:“請皇上的示,時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傳膳了?”
其實,不是“時辰差不多”了,而是已經就過了時辰了——現在是午初二刻,宮裏邊兒傳膳早,一般情形下,不到午初,就要傳午膳了。
皇帝看了眼皇夫,皇夫微笑道:“傳吧——折騰了一個上午,皇上也該餓了。”
“那就傳吧!”
“再請皇上的示,”黃玉敬道,“是在西暖閣進膳呢?還是在東暖閣進膳?”
“就在這兒吧。”
這兒——西暖閣。
黃玉敬微微躊躇了一下,道:“回皇上,西暖閣這兒,奴才恐怕……多少有些逼仄了。”
“這兒還逼仄?”皇帝奇道,“那麼大的一張餐台……”
話沒完,反應過來了,“禦膳房那兒,該不是……辦了桌‘一等席’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