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這次回話的,是皇帝自個兒,“如果隻截短,不收窄,樣子就不大對了,瞅上去……就是個‘正方形’了。”
“‘正方形’?”
“就是個方塊兒,”皇帝用手比劃著,“四個邊兒,都一般的長。”
慈安笑了,“那倒也是不至於……不過,也是的,隻截短,不收窄,沒那麼好看。”
問題是,這個“好看”,帶來了一個似乎非常嚴重的問題——
皇帝的腰身,隱約可見了。
正常的旗裝,直上直下,是沒有腰身的。
這就是前文提到的,因為大氅的遮掩,跪迎的王公大臣們沒有現的那個“微妙而重大的變化”。
有些事兒,慈安心裏頭是擔心的,但有些話,既不能當著太監、宮女的麵兒,也不好當著皇帝的麵兒,隻好暫時將“旗裝”的話頭打住了。
“這件飾,倒是好看,”她看著皇帝髻上的那隻閃閃亮的“王冠”,有些好奇的問道,“不過,這個髻,不用簪子,不用扁方,就靠這麼一件飾箍著,牢靠麼?”
“回皇額娘,”皇帝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髻,“並不是隻靠這隻‘箍’箍著的,裏頭還有好多花樣,也挺麻煩的,等皇額娘什麼時候得閑了,我叫翠兒解了開來,重新結一次,給皇額娘瞅瞅。”
“行,”慈安微笑著道,“那我就等著開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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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鍾粹宮出來,皇帝就該臨禦自個兒的寢宮了。
這是皇帝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臨禦乾清宮,隆重其事,不能走側門,鑾駕沿著來路,走過一整條東一長街,過日精門——乾清宮的東門而不入,出內左門入街,右轉,到了乾清門前。
乾清門左、中、右門皆洞開,鑾駕自中門入,通過一條又長又寬、台基高達數尺的禦道,禦輦抬上丹陛,最後到達乾清宮前的露台,停了下來。
乾清宮總管太監黃玉敬,早已率領乾清宮一眾執事,在露台上跪候了。
皇帝下了輦,待太監、宮女行過了禮,虛抬了抬手,微笑道:“都起來吧。”
這個虛抬手的動作,對於九五至尊的皇帝來,算是個相當客氣的表示了,通常情況下,隻有王公重臣才會得到這樣子的“禮遇”,因此,黃玉敬拉長了公鴨嗓子,高聲道:“奴才謝皇上的恩典!”領著一眾太監、宮女,又磕了一個頭,才站起身來。
皇帝沒有馬上進入正殿的意思,轉過了身,從露台上望了出去,美麗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種少見的淡淡的感慨和悵然的神色。
關卓凡微笑道:“是不是想起了家宴的情形?”
皇帝轉過頭,眼睛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是啊!你怎麼曉得……”
話了半句,打住了,眼波流轉,一種莫名的幸福感充溢了心胸,真正是……知我者莫過於夫君啊!
嗯,那麼,皇夫何以知皇帝呢?
因為,皇夫曉得,皇帝對於乾清宮的記憶和印象,和“家宴”二字,幾乎是劃了等號的。
乾清宮雖然屬於內廷的範疇,但是,既然文宗、穆宗皆不以其為寢宮,乾清宮就隻剩下舉行儀典、召開重大國是會議以及皇家秘書處——上書房、南書房辦公的功能了。
因此,作為公主,一年之內,隻有兩次機會進入乾清宮,兩次都是皇帝舉行家宴——一次是除夕家宴,一次是萬壽家宴。
不過,這個“家宴”,並不是後世清宮劇描述的那個樣子:皇帝之下,皇後、妃嬪和王爺們,濟濟一堂,或者眉來眼去,或者話裏藏著骨頭,你扔給我,我擲給你。男女有別,皇帝的老婆們,絕不可能和成年的雄性皇室成員一塊兒吃飯的——都哪兒跟哪兒嘛!
真實的情況是,除夕的“家宴”,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宴”,皇帝之下,出席的成員,僅限於皇後、妃嬪和未成年的皇子、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