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南國山河南帝居(2 / 2)

“維卿,”曹毓瑛道,“以你之見,潘清簡的辯解,信不信得過呢?”

“道路阻隔,內憂外患,”唐景崧道,“倒都是真的,可是,因為這些,就不能派‘如清使’了,可不盡然!”

“‘道路阻隔’,隻能是6路。之前的‘如清使’,是由鎮南關入中國,途經廣西、湖南、湖北、河南、直隸,最後抵達京師。這條路線,洪楊作亂之時,確實‘道路阻隔’,可是,洪楊亂平,已經四年有多了,‘二年一貢,四年一遣使,兩貢並進’——四年了,至少該派過一次歲貢使了!”

“莫治平已久,就是洪楊作亂期間,6路雖然阻隔,可是,如果有心,可以走海路呀!沿海港口,絕大多數,都在朝廷手裏,中途停泊補給,沒有任何問題呀!”

“嗯!確乎如此!”曹毓瑛點了點頭,“潘清簡的辯辭,沒有什麼力量!”

“越南雖奉中國為朝上國,”唐景崧道,“自居藩服之位,可是——”

到這兒,微微猶豫了一下,“我感覺,越人內心深處,對咱們……其實是頗具戒備的。”

這個話就有意思了。

“這個‘自居藩服’嘛”,關卓凡微笑道,“也是當著中國的麵兒,掉過頭去,關起門來,人家可是當自己和中國平起平坐呢!別的不,越南的國王,可是自稱‘皇帝’的,年號、廟號、諡號,一樣不少!維卿方才提到的那位‘貴國世祖’,不就是‘世祖高皇帝’嗎?如此‘藩服’……嘿嘿!”

“王爺睿見!”曹毓瑛道,“朝鮮也是中國‘藩服’,可是,朝鮮的國王,隻稱‘大王’,何敢自稱‘皇帝’?同為‘藩服’,這麼一比,就比出狀況來了!”

“對!”許庚身道,“還有,不像越南,朝鮮可沒有自己的年號!前之高麗、今之朝鮮,一直在用著中國的年號!”

“嗯!”郭嵩燾道,“這才叫真正叫奉中國為正朔呢!”

“除此之外,”錢鼎銘道,“據我知,阮朝內部,對和中國的關係,從不稱‘事大’或者‘朝貢’,而稱‘邦交’。”

“維卿,”關卓凡問道,“是這樣嗎?”

“回王爺,”唐景崧道,“定公的不錯,確實如此。”

“其實,”錢鼎銘道,“單看‘如清使’三字,就能夠看出問題來了!方才維卿了,越南派到法國的使者,稱‘如西使’——‘如清使’、‘如西使’,‘清’、‘西’,在越南人的眼中,其實是一樣的!”

“嗯!”文祥亦微微點頭,“誅心之論!誅心之論!”

一時間,頗有點兒“鼓破萬人捶”的架勢了,唐景崧信心大增,道:“我在越南,聽到過這麼一句讖語,流傳甚廣,叫做‘南國山河南帝居,截然定分在書’。”

微微一頓,“這句讖語,流傳甚廣,上自宗親,下至黎庶,都愛掛在嘴邊,個中含義,頗耐尋味。”

文祥眼中波光閃動,“此乃宋、李相爭之時,熙寧之役、富良江之戰,李朝太尉李常傑麾下軍士,於張將軍祠聽到的所謂‘語’!”

文祥的“宋”,指中國的北宋,“李”,指越南的李朝,彼時,李朝國勢強盛,以宋朝正在變法,國內動蕩,有機可乘,乃大舉北犯。宋、李雙方決戰於富良江,李軍大敗,連太子都戰死了。時為宋熙寧九年,史稱“熙寧之役”。

“‘語’雲雲,”文祥繼續道,“自然是李常傑造出來鼓舞軍心的,沒想到,時至今日,有人不以鼓舞軍心為滿足,竟然想著……‘一語成讖’了!”

“‘一語成讖’——”關卓凡哈哈一笑,“博川,你這句話,有味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