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萬青藜斟酌著道,“有些事情,是沒有成例的,譬如,龍袍、朝冠,這個,呃,男女有別……”
“藕翁,”關卓凡平靜的道,“男女固然有別,但是,皇帝和皇帝,有什麼‘別’可言呢?”
萬青藜的腦子,“嗡”的一聲,背上的冷汗,倏地就冒出來了!
今上繼統,反複強調的,就是其為文宗之“血嗣”,就是“承嗣”的資格,就是……泯滅男女之別!
我還什麼“男女有別”!
我……唉!何其荒唐!
宦海多年,在這樣子的大關節上,竟然念不及此!
“是,是!”萬青藜聲音都抖了,“王爺的訓諭,我明白了!我……荒唐!實在是荒唐!”
“藕翁,”關卓凡笑了一笑,“也沒有那麼嚴重——你大約在想,這個……男龍女鳳,今上的龍袍、朝冠,是不是該減兩條龍,加兩隻鳳?嗯,這也是你的好心,亦是人之常情,不足深怪。”
微微一頓,“不過,‘男龍女鳳’之謂,其實是不對的,正確的法,應該是‘帝龍後鳳’!這個‘鳳’,一定要加,嘿嘿,倒是應該加到我的身上,才對頭些。”
萬青藜汗流浹背,“是,是!王爺高屋建瓴,指畫明白,我……我是徹底的明白了!”
“明白就好!”
頓了一頓,關卓凡含笑道,“不過,我方才的,什麼加‘鳳’到我的身上,是在開玩笑,藕翁,你可別真的替我加兩隻‘鳳’啊!哈哈哈!”
“是,是!……”
萬青藜一邊兒點頭,一邊兒陪笑,一邊兒抹著額頭的汗水,不曉得該回什麼話好。
“至於‘禦容’,”關卓凡道,“今後,咱們不定還要學英吉利的法子,將今上的‘禦容’,鑄到新錢上頭,全下的人,中國人、外國人,都覷得清清楚楚!這登基大典,又有什麼好遮掩的?”
將今上的禦容……鑄到新錢上頭?
萬青藜心中一跳,但是不敢多問,連連點頭,“是,是!”
“總之,”關卓凡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點,“一切都照成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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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機章京對禮部的司官,軒王爺“總要在軍機處用過午膳,才能下值”,事實上,一直過了申正——下午四點鍾,關卓凡才忙完手頭上的事兒,下值出宮。
“不回朝內北街了,”他吩咐圖林,“直接去蘇州胡同吧。”
一早就派人通知了敦柔公主,王爺今兒個下值之後,會過蘇州胡同來。
然而,到了蘇州胡同,卻大大出於意料——
敦柔公主不在府裏。
關卓凡不由愕然。
一路之上,他都在“培養情緒”,這下子——
“回王爺的話,”管家低眉順眼的道,“恭親王福晉身子不爽利,公主過鳳翔胡同問安去了。”
“啊……”
關卓凡釋然了,隨即問道:“恭親王福晉病了?嚴重嗎?”
心裏想,我要不要也過去“問安”呢?
再一想,不行啊,恭王福晉雖然是自己貨真價實的嶽母,可是,宗法上頭,她卻是自己的“嫂子”——麵對麵兒的,也隻能稱呼她“六嫂”。這個,斷沒有“嫂子”身子不爽利,叔子趕去“問安”的道理——除非“嫂子”病危了。
“呃……”管家遲疑了一下,“應該也不是很嚴重——鳳翔胡同的人,並不是特意過來報‘平安’的,呃……是過來送東西,公主問了起來,才這麼……的。”
關卓凡目光一跳。
這就是,根本不是什麼大病,甚至,連正經生病都算不上,頂多有點兒鼻塞感冒,打幾個噴嚏罷了。
當然,即便如此,母女關心,也不能敦柔公主做的不對。
“公主什麼時候過的鳳翔胡同?”
“呃,大約是……未正二刻吧。”
未正二刻——下午兩點半鍾,自己是申正——下午四點鍾下值的,期間,足足一個半鍾頭。
事實上,敦柔公主有非常充裕的時間,派人通知丈夫,自己“回了娘家”,可是,她沒有這麼做,為什麼?
“王爺,”管家覷著關卓凡的神色,心翼翼的道,“要不要,叫人給公主遞個信兒,……王爺已經到府了?”
“不必,”關卓凡顏色如常,“她們娘兒倆,好不容易見一回麵,讓她們好好兒的聊一聊吧!”
“呃……是。”
“熙姑娘和馬嬤嬤也跟去了,是吧?”
“熙姑娘”就是熙。
“是。”
關卓凡點了點頭,不再什麼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