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乾’,”郭嵩燾道,“‘康熙’之‘熙’,‘乾隆’之‘乾’。 ..”
幾位大軍機相互以目,表情都比較微妙。
“禮親王有沒有過,”文祥問道,“‘熙乾’二字,有什麼講究?”
“了,”郭嵩燾道,“這個講究,就是自‘康熙’和‘乾隆’而來。禮親王,本朝以康熙、乾隆兩朝光景最盛,聖祖仁皇帝、高宗純皇帝,又是享國時間最長的,因此,‘康熙’、‘乾隆’各取一字,這個……嗯,‘意頭’最好。”
許庚身笑容中譏諷的意味更重了,曹毓瑛臉上,也露出了類似的淡淡的笑容,文祥為人,最為中正平和,可也忍不住莞爾了。
“禮親王還,”郭嵩燾臉上,也帶著笑,“取‘康熙’之尾,‘乾隆’之,也有一個‘繼往開來’的意思在裏頭。”
文祥點了點頭,“這個嘛……倒還有一點兒道理。”
既然隻有“一點兒道理”,其實就等於“沒有道理”了。拿“熙乾”做年號,文、曹、許、郭四位,都大不以為然:哪能自個兒沒有自個兒的法,跑到前朝,去拾人家的牙慧?而且,一“拾”就“拾”兩個!了出去,稍稍有點兒見識的人,都是要笑話的。
四位大軍機,皆以為這是沒讀過什麼書、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年輕人的想法,連“書生之見”,都算不上的。
四位大軍機雖然沒有直接否定世鐸的獻議,不過,各人的神態、表情,以及文祥的那個“一點兒道理”,已經充分表達了意見——“熙乾”是用不得的。
不過,用還是不用,決定權在軒親王那兒,四人一起看向關卓凡。
“禮親王也是一番好意,”關卓凡倒沒有什麼譏笑的意思,“不過,咱們目下的局麵,我以為,既不比康熙朝,也不比乾隆朝,一定要有所比擬的話——”
頓了一頓,“我倒覺得,和雍正朝,更像一些——特別是雍正初年。”
又頓一頓,“都是前人餘蔭,庇護不了後人了;都是要改弦更張,重新上路了!”
文、曹、許、郭,都是心頭一震,齊齊答了聲:“是!”
“如果……一定要拾前朝的牙慧,”關卓凡笑了一笑,“我倒是更願意去拾雍正朝的牙慧呢。”
罷,在那本夾著旨稿的護書上,輕輕的拂了一拂,“好了,外頭的浮議,不必理會了,咱們議咱們自個兒的吧!”
如此一來,世鐸的“熙乾”,便被定性為“浮議”,正式的否定掉了。
曹毓瑛先開口。
“今上為文宗顯皇帝血嗣,穆宗毅皇帝女兄,”曹毓瑛早已成竹在胸,聲音十分清晰有力,“穆宗毅皇帝無嗣,本著‘兄終弟及’之義,今上登基踐祚,撫牧萬民,統緒的傳承,是最清楚不過的!”
頓了頓,“所以,我以為,新君年號,第一緊要的,是明申統緒之大道。”
事實上,這個“統緒的傳承”,本朝開國迄今,以“今上”最不清楚,但正因為“最不清楚”,才要一口咬定“最清楚不過”,“今上”的年號,才要“明申統緒之大道”。
文祥、許庚身、郭嵩燾,都緩緩點頭。
“琢如一語中的!”文祥道,“既如此,我以為,今上的年號,應該有一個‘統’字或者‘緒’字。”
微微一頓,“不論是‘統’字,還是‘緒’字,都應該是……第二個字,對吧?”
啊?
關卓凡心頭一跳。
“不錯!”曹毓瑛馬上接口,“博公所言極是!”
許庚身、郭嵩燾都點頭稱是:
“不錯!”
“嗯,不錯!”
“年號不同廟號、諡號,”許庚身道,“不可晦澀難懂——一個大字不識的老農,也要力求朗朗上口,統緒、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