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關卓凡隻能含含糊糊的答了聲:“是。”
“起看折子,”慈禧道,“還真不是認字兒就行了!想當初——”
頓了頓,“辛酉年的時候,我如果不是已經替文宗皇帝看了兩年折子,根本就不會曉得,該怎麼跟肅順、載垣、端華他們鬥?什麼都不懂,什麼門兒都摸不著,還不是他們什麼,就是什麼?‘垂簾聽政’什麼的,那更加是不必指望了!”
這倒是實情。
“太後睿智授,”關卓凡道,“豈是臣下可比?”
慈禧輕輕一笑,“得,你別在這兒瞎吹捧了。”
頓了頓,“不過,和你軒親王雖然不能比,在女人中間,我大約還算是聰明的——這個,大約也不算自吹自擂。”
“太後縱英明,臣如何能夠……”
“得,得!”
關卓凡隻好住口。
“另外,”慈禧啜了口茶,緩緩道,“我到底年紀大些,見過的人、經過的事兒,都要多些——麗妞兒不會比我笨,可是,到底年輕!人兒才十五歲,一登基,就親政,萬斤重擔,一下子就全擱在了肩膊上,泰山壓頂的,叫她怎麼吃的消呢?”
“呃……是。”
“看折子是一碼事兒,”慈禧道,“見軍機又是另一碼事!”
頓了頓,“哼,你們這班人,哪一個是好應付的?‘上頭’一句話錯了,你們在下頭,嘴上不,肚子裏偷笑——”
關卓凡頗為狼狽,“臣等萬萬不敢!臣……”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們?”
關卓凡隻好把下麵的話咽回去了。
“我臉皮厚,”慈禧道,“你們笑話,我可以不在乎,麗妞兒可不行!她一個女孩兒家家的,臉皮兒薄,可不能由得你們取笑!”
嘿,這口氣,好像……十月懷胎,生下榮安公主的,不是永和宮的那位,是您聖母皇太後呀!
還有,由頭到尾,死死扣住榮安公主“人兒”、“女孩兒家家的”,翻來覆去一個字——!
潛台詞就是:你還沒有親政的資格。
“除了見軍機,”慈禧繼續道,“別的大臣——入覲的、陛見的、陛辭的……也多!”
頓了一頓,“特別是外省督撫入覲!曾國藩、彭玉麟、左宗棠、李鴻章那一撥兒……見這班人,比見軍機,還要麻煩!軍機好歹都是自己人,笑話也就笑話了,他們那班人……哼,那是一句話都不能錯的!不然,豈不就叫‘外頭’覷了朝廷?”
“呃……”
“呃”歸“呃”,慈禧的,確實是有道理,接見陛見、陛辭的督撫,是一門不的學問。
朝堂之上,君臣對晤,雖然大多都是套話,可是,語氣吞吐、關節出入,都有講究,一個拿捏不當,入覲的督撫,以及盯著是次入覲的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可能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還有,套話之外,也要有實在的內容。
督撫入京,正常情況下,和君主的會麵,隻有陛見、陛辭,按照儀製,這兩次會麵的時間,都不能太長。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該了解的情況了解清楚,該交代的事項交代明白,通過被接見人,充分遂行君主的意誌,並和被接見人建立和維持必要的感情——通通都是學問。
這些,不像朝政的決策,可以委諸軍機——話得從你自己嘴裏出去,別人是替代不了的。
當然,實際的情形,也沒有慈禧的那麼嚴重,陛見、陛辭的時候,“上頭”有一、兩句話的不怎麼到位,不算一件特別稀奇的事情,“外頭”的人,也不至於因為一、兩句話,就敢“藐視聖躬”。
不過,錯話多了,可就另了。
兩宮垂簾,錯話的,一般都是“東邊兒”那位,慈禧自己,那是很少會錯話的。慈安呢,也很有自知之明,兩宮皇太後同時接見陛見、陛辭的大員的時候,話大多由慈禧來。
可是,如果寶座之上,黃幔之後,隻有母後皇太後一人——譬如慈禧生病,或者像現在這樣,“出巡”,“出居”,慈安就避無可避,逃無可逃了。
如是,母後皇太後就深以為苦了。
反正,慈禧來去,言下之意,都是榮安登基即親政,火候還嫌不足呀。
“我覺得吧,”慈禧道,“總該替麗妞兒找個幫手才好。”
幫手?這個法有趣,想來,就是您聖母皇太後嘍?
“你看,”慈禧閑閑的道,“你加個‘攝政王’的頭銜——這三年,就由你來攝政,如何?”
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