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的聲音微微顫,“那……老七怎麼?”
“樸庵連連冷笑,,‘寶竹坡,你再怎麼口綻蓮花,又何得服下人之心,堵下人之口?’然後,又了一遍:若仿‘宗入繼大宗’之皇帝本生父例——他就不反對榮安繼統、承嗣了!”
“接著,轉向我,‘軒親王,怎麼樣啊?’”
關卓凡蹙起了眉,微微的嘟著嘴,眯著眼睛,將奕譞的神態,模擬的惟妙惟肖。
這個形容,本來頗為好笑,但慈禧卻笑不出來,心裏著:老七糊塗!隻怕……
“終於輪到我話了,”關卓凡十分平靜的道,“我,我的身份、處境,目下其實是比較尷尬的,我曾經向母後皇太後奏明,王大臣會議,我不宜主持,請另簡親貴重臣主持其事。”
頓了頓,“母後皇太後問我,是不是因為榮安公主是我的福晉,所以,我要避嫌?我,是的,聖明不過太後。”
“母後皇太後教訓我,‘這個事兒,你想錯了!榮安不僅僅是你的福晉,更是文宗皇帝的親女!論爵位,你們倆是敵體,但究其竟,她是君,你是臣!父子兄弟夫妻之間,固然要避嫌,可底下,有臣子避君上的嫌的道理嗎?’”
“東邊兒”居然能搬出這麼一套大道理?
“我固辭不得,”關卓凡道,“隻好謹領懿旨,來這個主持‘王大臣會議’了,不然,就有僭越之嫌了。”
頓了頓,“現在,醇郡王既以‘皇帝之本夫’責我,我也弄不清爽,宗的‘本生父’和大宗的‘本夫’,到底有何區別?我不敢亂下人之心,亦不敢塞下人之口,隻好——”
慈禧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從即日起——不,從即時起,我自請開去一切差使,退歸藩邸。”
慈禧腦中,微微的“嗡”了一聲:我就知道,你要來這一招!
她暗暗的吸了口氣,聲音卻還是微微顫:“你就這麼……回府了?”
“是。”
“唉!”慈禧歎道,“這又是何必?你這不是……有些鬧意氣了嗎?老七的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急起來,就不會好好兒的話,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頓了頓,用微帶責備的口氣道,“你撂了挑子,這麼一大攤子,‘東邊兒’一個人,怎麼料理的過來?”
關卓凡微微欠身,道:“太後教訓的是,這個事兒,確實是我有些鬧意氣了。”
頓了頓,“文祥、曹毓瑛他們幾個,過來找了我幾次,中間,新疆還出了點兒事兒……”
“啊,新疆……”慈禧一怔,“左宗棠他們,早該進疆了,現在……打得怎麼樣了?”
“回太後,”關卓凡道,“打得很好,烏魯木齊、瑪納斯、吐魯番,都打下來了,伊犁之外,北疆已經全部克複,此時此刻,西征大軍,正厲兵秣馬,進軍南疆。”
“啊……”
慈禧低低的、長長的感歎了一聲,其中況味,極其複雜。
如果沒有穆宗崩逝以及之後的一係列事故,如果他還是十個月前的那個他,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是多麼的舒心、多麼的快慰?
可是……
唉!
慈禧定住了神,道:“好,好,你的差使,辦得好!”
“謝太後獎諭!”
“嗯,你方才,‘新疆還出了點兒事兒’,什麼事兒啊?”
“伊犁的塔蘭齊,”關卓凡道,“派了使者,去見左宗棠,,如果咱們不放過他,他就要投向俄羅斯了。”
“投向俄羅斯?”慈禧眼中,灼然生光,“這個塔蘭齊,是被咱們嚇破了膽,胡亂抓救命稻草呢!哼,我看,這根稻草,他未必抓的住,就抓住了,也未必管用!”
“太後聖明!”
關卓凡心中感歎:雖然整十個月沒有接觸政務,禦姐依舊敏銳如斯!本來,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合作夥伴?可惜,她是君主,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合作夥伴”,而權力的金字塔的頂尖兒,又實在太狹窄了一點兒,無法同時擺下兩個人!
“這個事兒,文祥、曹毓瑛他們,還真辦不大好,非你不可——你看,國家也實在離不開你,你呢,就別鬧意氣了。”
“是,”關卓凡道,“母後皇太後臨幸臣家,狠狠的教訓了臣一頓,臣慚愧的很,第二,即銷假入直。”
“啊……‘東邊兒’……去你家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