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會有“不過”。
“柳翁推己及於下人,以為下人皆為赤子,就可議了!柳翁的這個法子,若嗣皇帝本性淳厚,自然可行;若嗣皇帝性涼薄如前明世宗者,誰又能保證,他親政之後,不會變更成議,追尊所生?”
這段話,慈禧就不以為然了。
明世宗變更成議,追尊所生,並非因為“性涼薄”。何況,他之所為,對孝宗和昭聖皇太後,自然是“涼薄”的,可是,對他的本生父、本生母來,可是“熱”的很、“厚”的很呐!
在慈禧看來,嗣皇帝親政之後,是否會“變更成議,追尊所生”,根本不在他的“性”涼啊、熱啊、薄啊、厚啊什麼的,而在於,對於嗣皇帝,是否另有製約之道?
昭聖皇太後“拿”不住世宗這個嗣皇帝,不稀奇,畢竟世宗一登基就親政,沒有“垂簾”這一;如果換成吳可讀的那樣,嗣皇帝自幼養在深宮,由皇太後撫育成人,如果這個皇太後是我——哼,難道我會“拿”不住嗣皇帝,由得他跳出我的五指山,甚至,倒過頭來,反咬我一口?
不過,這個話,想是這麼想,但沒法兒出口來。
“何況,”關卓凡繼續道,“繈褓之中,美惡善凶,何由分辨?”
“吳可讀於是感歎,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什麼萬全之策的……”
“寶廷,怎麼沒有萬全之策?榮安公主繼統承嗣,就是萬全之策!”
慈禧心頭,微微一震。
“寶廷,榮安公主為文宗顯皇帝、慈安皇太後、慈禧皇太後親女,若由她繼統、承嗣,上上下下,哪裏還要心驚膽戰的過上十幾年,提防著什麼‘大禮議’之類的荒唐事兒?”
頓了頓,“寶廷還,眾所周知,榮安公主性淳厚、聰慧通達,登基踐祚,必為一代明君,由她來繼統、承嗣,非止宗室椒房之幸,亦為下臣民之福!”
性淳厚、聰慧通達?
一代明君?
還什麼……宗室椒房之幸、下臣民之福?
慈禧心中冷笑:這馬屁拍的!……
“還有,”關卓凡道,“寶廷,他查過了,目下的‘載’字輩,尚在繈褓之中者,並沒有已經出過花的,如果立為嗣皇帝,日後竟不幸重蹈大行皇帝之不諱,如之奈何?”
微微一頓,“目下尚在繈褓之中的‘載’字輩,並沒有已經出過花者——這一點,他的,倒是對的。”
這——
慈禧沉吟了一下,道:“這個擔憂,不無道理,可是——麗妞兒也沒有出過花呀?”
正等著您的這句話呢。
“太後不必過慮,”關卓凡微笑道,“榮安雖未出過花,卻已經種過痘了,可確保無虞。”
啊?
麗妞兒種了痘了?
慈禧有點兒手足無措:不但大出意外,也不曉得,關卓凡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種痘,何其危險繁難?他甘冒大險,加之於自己福晉、文宗親女之身,可見……處心積慮,誌在必得!
如果是假的——那就更可怕了!
那就是,他為了這個嗣皇帝,已經不擇手段了!
慈禧心中,不禁隱隱生寒。
“麗妞兒種了痘,這好啊……呃,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呀?”
“就是穆宗毅皇帝確診花不久之後的事兒,”關卓凡道,“我想著,這個,姊弟關心,得趕緊……亡羊補牢,不然……”
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
難道……
“種痘……挺麻煩的吧?”慈禧努力擠出笑容,“麗妞兒平平安安的過來了,哎,這個,好,好……”
“回太後,”關卓凡道,“其實也沒有多麼麻煩,榮安種的,不是‘人痘’,而是‘牛痘’,無需勞師動眾,一個醫生、半功夫,就盡夠了,而且,也沒有什麼危險,個一、兩的低燒,也就過來了。”
頓了一頓,“效用,卻比‘人痘’要好的多。”
“牛……痘?那是什麼?……呃,是西洋的醫術?”
一猜即中啊。
“是!”關卓凡道,“這個‘牛痘’的來龍去脈,一兩句話也不清楚,太後得空兒了,臣再給太後細細的回——或者,叫楠本稻給太後回也成,她是醫生,一定比臣的更明白些。”
楠本稻……
慈禧心中一動,點了點頭,“嗯。”
至此,似乎已經沒有多少理由反對榮安繼統承嗣了。
不,還有。
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個理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