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暗暗的吸了口氣,道:“軍機處會議後第三,翰林院庶吉士寶廷,上了一個折子,題目叫做……‘為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仰祈睿鑒事’。”
這一次,慈禧是真以為自己聽錯了,“文宗顯皇帝……血嗣未絕?”
“是。”
慈禧茫然,“這個寶廷,我也聽過的,不是挺有才氣的嗎?怎麼……胡言亂語呢?穆宗皇帝……已經大行了呀!”
關卓凡緩緩道:“他折子裏的‘血嗣’,指的是……榮安公主。”
慈禧呆住了。
她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慢慢兒的,看關卓凡的眼光,開始不對了。
過了好一會兒,慈禧勉強笑了一笑,“寶廷的意思,該不是,應由麗妞兒……來做……這個嗣皇帝吧?”
“折子裏,”關卓凡繼續道,“寶廷並沒有明,應由榮安繼位。不過,舉了許多泰西公主繼統承嗣的例子,‘見龍在田,下文明’,泰西的這個‘文明’,咱們大清,很應該借鑒的。”
什麼?!
慈禧的腦中,開始“嗡嗡”作響了。
“這個折子的折底,”關卓凡道,“這一次,臣也帶來了,稍後……恭請太後禦覽。”
慈禧努力保持著平靜,道:“那……寶廷的這個折子,你們,呃,是怎麼……處置的呢?”
雖“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此刻的慈禧,猶如一個把自己大半身家都押了注的賭徒,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等候寶官開盅。
等候……命運對自己的判決。
“他是言官,”關卓凡道,“還能怎麼處置?自然是‘留中’了。”
是“留中”,不是“駁”,更不是“痛駁”……
我……賭輸了。
寶廷雖然是宗室,但是,身上沒有任何爵位,翰林院的庶吉士,微末臣一個,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指使,在統嗣大事上,他怎麼敢……離經叛道、胡言亂語至於此極?!
這個背後的人……除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還能有誰?!
慈禧的心,不可抑製的急的跳動起來。
寶廷和他,私下底,應該……走的很近吧?
他從日本回來的時候,不就是這個寶廷,領了一班人,搖旗呐喊,他該晉王爵,什麼……嗯,那段話我還記得:“內,扶社稷將傾之危;外,定強盟、收順藩——這是列土分茅之功啊!國朝中興氣象大著!夏賞五德,爵以勸功,古有明訓。朝廷不宜因循,若酬以王爵,則人心振奮,下大治!”
那一次,是要把他推上郡王的位子。
這一次——
竟是要把他的老婆扶上皇帝的寶座?!
甚至……連最基本的男女之別都不顧了?
那一次,寶廷等人的鼓噪,或許不是出於關卓凡本人的授意;這一次,若沒有他的指使,寶廷絕不敢上這麼一個冒下之大不韙的折子!
到底,不是寶廷——是他,是他自己要把自己的老婆扶上皇帝的寶座!
他——
他到底要做什麼?!
腦海一片“轟轟”震響中,慈禧拚命的轉著念頭。
麗妞兒如果做了皇帝,那麼,他——
他就是——“皇夫”,就是——“皇夫攝政王”了!
那麼,整個大清,就都捏在他一個人的手心兒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