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蓮英賠笑道,“王爺明鑒,就是這麼回事兒!”
“就是,聖母皇太後如果悶,想找人聊兒,隻好找楠本先生了。”
“是!”李蓮英道,“楠本先生是極謹慎的人,不過,君上有問她的話,她也不能不答啊!”
“嗯。”
“沒聊幾次,”李蓮英道,“聖母皇太後就覺,楠本先生實在是淵博!”
頓了一頓,“楠本先生不僅僅是醫術高明,這個,文地理,古今中外,好像……就沒有她不曉得的事情!”
“聖母皇太後私下底同我和玉兒,‘有些事兒,書讀得多,自然也就明白了;可是,有些事兒,單靠讀書,是不夠的,譬如,如今世上各國的時勢——這個,楠本稻也很明白,可就真不容易了!’”
“奴才,‘是啊,楠本先生是日本人,日本的事情,自然門兒清,這個不稀奇;可是,日本之外,泰西各國的事情,怎麼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聖母皇太後,‘其實也不奇怪,楠本稻的生父,是歐羅巴人,她自個兒,也在歐羅巴住過一段日子,外邊兒的情形,自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關卓凡心頭微微一顫:好像,有什麼事情,出了我的預計和控製了……
楠本稻的生父西博爾德,出身於巴伐利亞維爾茲堡的一個醫學世家,除了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醫生之外,曆史上,他的植物學家的身份,更較他的醫生身份著名——在動植物界裏,有一大堆以“西博爾德”命名的植物和動物。
除此之外,西博爾德還是一位博物學家。
西博爾德身上,有著那個時代的著名學者共同的、明顯的特點——通才。
西博爾德創辦的鳴瀧塾,是日本第一間高水準的西式學校,門下學生幾乎都成為日後著名的蘭學者。其中,包括楠本稻的老師二宮敬作,以及楠本稻的另一位老師兼情人石井忠謙——即目下身在上海的楠本高子的生父。
西方的科學文化,自鳴瀧塾大規模湧進日本,最終推開了日本近代化的大門。
在專業結構上,二宮敬作、石井忠謙,都是西博爾德的翻版——醫學為主,旁及其他各種門類的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楠本稻呢,自然又是二宮敬作和石井忠謙的翻版。如果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醫學一道,尤其是婦科,楠本稻早已青出於藍,遠遠過了二宮敬作和石井忠謙,其他門類學問的造詣,則較為泛泛,不如兩位老師了。
不過,再怎麼“泛泛”,拿來唬聖母皇太後,那也是綽綽有餘的。
“聖母皇太後,”李蓮英道,“‘我看,這個楠本稻,真正是一個女狀元!論眼界、論見識,咱們滿朝文武,除了一個……呃,關卓凡,嘿嘿,再沒有一個及得上她了!’”
聖母皇太後的原話,自然是沒有“呃”和“嘿嘿”的。
關卓凡微微一笑,道:“隻怕我也是不如她的。”
李蓮英一怔,隨即賠笑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再者了,楠本先生是——呃,拿楠本先生自個兒的話,她是‘王爺識拔於稠眾人中’的,到底,還是王爺慧眼識人,慧眼識人!”
“識拔於稠眾人中”——嗯,這個話,你居然記住了。
關卓凡“隻怕我也是不如她的”,其實不算自謙。
“眼界”、“見識”,如果僅僅定義為“知識”、“學問”,關卓凡的長處,最主要還是在他的本專業——曆史,舍此之外,即便他占據了晚出生一百五十年的優勢,某些方麵,確實可能是不如楠本稻的。
譬如,楠本稻於西洋藝術,也有相當造詣,這上頭,關卓凡之所知,就隻能是“常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