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第一個發言的,倒是非親非貴的文祥。
“我以為,”文祥道,“‘嗣皇帝’之所以為‘嗣皇帝’,既要繼統,亦要承嗣,這一點,必須先行明確下來,庶幾帝係不墜,統緒不亂。”
文祥話音一落,曹毓瑛馬上接口道:“博川所言極是!嗣皇帝必須承嗣,這一層,必須敘進遺詔裏麵,昭告下,這樣,將來才不會出現前明世宗繼位時的‘大禮儀’一類的麻煩。”
皇帝“大行”的時候,昏迷已久,自然是沒有什麼遺言、遺詔的,這個“遺詔”,要靠在位者替他杜撰出來,體現的,是在位者的意誌,這一點,大夥兒都是心知肚明的。
文祥、曹毓瑛,都不是親貴,曹毓瑛更加是漢人,他們的身份,不大適合推舉具體的嗣皇帝的人選,但是,他們是樞臣,保證“帝係不墜,統緒不亂”,是國家大臣的責任,因此,這些話由他們來,非常合適。
“是!”許庚身第三個發言,“嗣皇帝‘承嗣’一節,非但要敘進遺詔裏,也要敘進新君登基的詔書裏,明示下,千秋萬世,不易不替!”
就是,新皇帝要親口向全國人民許諾,俺已經換了老爸啦,而且,再也不可以換回去,不然,俺這個皇帝,就是話不算數,就是“得位不正”。
這麼幹,吸取的還是前明“大禮儀”的教訓。
關卓凡點了點頭,道:“博川、琢如、星叔所,都是正論,不曉得,諸位有沒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這是絕不能、也絕不敢有的。
“原該如此。”
“原該如此。”
親貴們一個接著一個,開口表態,連恭王也不例外。
“好,”關卓凡道,“既然是‘承嗣’,那麼,承誰的嗣?是承大行皇帝的嗣呢?還是承文宗顯皇帝的嗣?”
這兩者的區別極大,如果承皇帝的嗣,這個嗣皇帝,就要比皇帝矮一輩兒,就要到“溥”字輩裏去找;如果承文宗的嗣,這個嗣皇帝,就和皇帝同一輩兒,就要到“載”字輩裏麵去找。
大夥兒的目光,不由就開始逡巡起來。
幹嘛?找人啊。
咦,人呢?
啊,找到了——縮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裏,臉色發白,似乎還在……微微發抖?
誰啊?隱誌郡王的嗣子——載治。
如果,嗣皇帝之“嗣”,是承嗣大行皇帝的話,那麼,這個候選人,幾乎就不用怎麼挑了。
前麵過,如果把“近支親貴”劃到仁宗一係為止的話,“載”字輩中,隻有這位載治,養了一個兒子,這個剛滿一歲、取名“溥偕”的家夥,是近支親貴中唯一的“溥”字輩——就是,是唯一的候選人。
除非,“近支親貴”的範疇擴大,繼續往上走,劃到高宗一係、世宗一係,甚至聖祖一係。
不過——
“大行皇帝沒有成年,”話的是郭嵩燾,“尚未大婚,嗣皇帝承大行皇帝之嗣,似乎……”
頓了一頓,“本朝固然沒有這個先例,考諸於史,似乎也……”
嗯,確實有些怪怪的。
關卓凡沉吟道:“筠仙言之有理。不過,嗣皇帝若承嗣文宗顯皇帝,固然帝係不墜,統緒不斷,可是,大行皇帝本人……豈非就此絕嗣了?”
大夥兒都是一愕,咦,大行皇帝的血祀,還真是一個問題,將來,誰替大行皇帝上香啊?
“我想到一個法子,”曹毓瑛道,“請各位斟酌,可不可行?嗣皇帝本人,承嗣文宗顯皇帝,嗣皇帝將來生有皇子,既承嗣嗣皇帝,亦承嗣大行皇帝——兼祧。”
兼祧?喲,這是個好法子!
“可行!”
“可行!”
軍機處裏,不由發出了一片低低的讚歎聲,不少人都向曹毓瑛投去了佩服的目光。
“好!”關卓凡道,“如此一來,就兩全其美了!”
他轉向恭王:“六哥,咱們是不是就這麼定下來了——嗣皇帝承嗣文宗顯皇帝,將來生育皇子,兼祧大行皇帝?”
就是,新皇帝要在“載”字輩中選了。
也就是,恭王的兩個兒子載澄、載瀅,正式進入候選人的行列了。
恭王的眉毛,微微一跳,聲音幹巴巴的:“我沒有異議。”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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