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哭!可勁兒哭!(2 / 2)

本來,封建時代,在長期的“君為臣綱”的熏染下,臣子對皇帝的感情,幾乎可以算是與生俱來的,此時此刻,飆幾滴眼淚,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問題是,第一,關卓凡不是封建時代成長起來的人,第二,眼下的“崩地坼”,其始作俑者,正是關卓凡本人,凶手終於得逞的時候,叫他對著被害者的屍體,“辟踴嚎啕”,確實是不大容易的。

鱷魚的眼淚,嘿嘿,也不是有就有、來就來的。

幸好,有類似的苦惱的,不止關卓凡一個人。

嚎啕大哭,要哭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程度,演技固然重要,但多少也是需要一點兒感情打底兒的,跪在院子裏的這班人,其中的大多數,對皇帝,實在談不上什麼感情。

皇帝沒有親政,和大多數的親貴重臣不發生直接的聯係,親貴重臣所受的“恩典”,都不是從皇帝那兒來的,感激君恩之心容易激不起來。再者了,皇帝的風評,朝野士林,實在不能算好,親貴重臣們也實在沒法子照著“聖明子”的路子,去想象“崩地坼”的慘況,進而刺激自己的淚腺。

這個情形,和文宗駕崩的時候,很不一樣。

肅順雖然神憎鬼厭,但是,大夥兒都有這麼一個看法,文宗本性寬厚,禦下以恩,彼時的“苛政”,都是受了肅順的蒙蔽挑唆,不大怪得文宗本人的,因此,感激文宗的“君恩”的,還是大有人在,文宗龍馭上賓的時候,熱河行宮內外,一片哀嚎,許多人的眼淚,可以是發自至誠。

此刻的太極殿的院子裏,雖然哀聲大作,但是,若有人認真聽、認真看,便會發現,不少人其實是在幹嚎——包括咱們的軒親王。

大夥兒哭的心不在焉,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文宗駕崩的時候,儲位早定,如今,“大行皇帝”是走了,“嗣皇帝”在哪裏,可還不知道呢!“大事”既出,就不算“大事”了,真正的“大事”,是“議立嗣皇帝”!

自古以來,“擁立之功”,都是為人臣者的第一件大功,比什麼開疆拓土、保境安民都要大,是長保富貴的不二法門;但同時,如果下錯注了,也是最糟糕的,比什麼敗軍失地、貪汙受賄,都要糟糕,因此,一步都走錯不得的!

“大行皇帝”既然走了,心思就要放在“議立嗣皇帝”上麵了。

因此,不能夠專心致誌,“辟踴嚎啕”,也就不足為奇了。

還有一件事情,也叫大夥兒心神不安:“大行皇帝”已經去了,生母——聖母皇太後卻還不曉得,這種情形,莫本朝未曾有過,考諸二十四史,也沒有聽過吧?

而且,這位生母,還有垂簾聽政之責,掌握著大清帝國的最高權力。

許多人心裏都隱隱感覺,在這上頭,隻怕要出點什麼事兒——而且,不出事則罷,一出事兒,就是大事兒!

還有,大行皇帝到底因為什麼“邪毒”龍馭上賓的,到現在也沒有一個明確的法,這——

萬一,果然如傳聞一般,和“上頭”有所幹係,那可就——

略一思及,就要打一個寒顫!

各懷心思,一邊兒幹嚎,一邊轉著念頭,叫人瞅著、聽著,那種“忠愛至性”,總有些不大愜人意的。

太極殿的哭聲等同報喪,很快,各宮各殿,也相繼傳出了哭聲。

皇帝的人緣兒,內廷還不如外朝,太監們,吃過他的苦頭的,實在不少,宮女也寧肯敬鬼神而遠之,皇帝崩了,太監、宮女裏邊兒,竟有人暗地裏“大不敬”,悄悄默禱“老開眼”的。

因此,雖然不論男女老少,是個人就不能不嚎兩嗓子,但稀稀拉拉,有氣無力,較之文宗賓時的“驚動地”,以致熱河行宮宿鳥齊飛,在半空中盤旋哀鳴,良久不絕,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了。

開哭的同時,也就開始辦理“國喪”了,動作雖大,倒無需事先準備,這都是有固定的套路的:摘掉大帽子上的紅纓子,卸下宮燈,桌椅條案,換上素白的披袱,最後是人,統統換上素服,整個紫禁城,很快就淹沒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了。

一忙起來,就更加顧不上哭了。

真正哀哀痛哭到不能自己、甚至有“毀傷過甚”之虞的,偌大一個紫禁城,隻有一個母後皇太後。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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