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鋆這幾句話,略帶譏諷,不過,他和恭王,是能夠相互開玩笑的,恭王並不以為意,也笑了笑,道:“機鋒談不上,不過,起香山碧雲寺,你倒是提醒了我——明兒一早,我就回碧雲寺去。”
寶鋆大為愕然,回香山碧雲寺?還明兒一早?那還怎麼做“竟夜之談”?再,這是什麼時候?怎麼好躲出城去?
“這個時候回碧雲寺?六爺,這……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恭王搖了搖頭,“我又不是醫生,留在這兒,能幫什麼忙?隻能夠添亂!再者了,時熱得很,我這個人,實在怕熱,山裏邊兒本來就涼快,又不必見兒朝珠袍褂的,唉,容我透口氣兒吧!”
寶鋆微微張開了嘴,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
怎麼回事?難道,六爺的念頭……已經變過了?!
去見醇王之前,還好好兒的呀!怎麼見了醇王回來,就調轉了頭?醇王到底跟他了些什麼?
寶鋆不自禁的搓起手來——這是他情緒焦慮時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無論如何,得先把恭王穩住——留在城裏再。
“六爺,”寶鋆道,“你現在回香山碧雲寺,實在是不合適!太……紮眼了!皇上病成那個樣子,親貴都有‘侍疾’的責任,你現在走掉了,言路上,多難聽的話,都得出來!弄不好,再背上個處分——唉,你何必替自己找這個麻煩?”
頓了頓,繼續道:“你如果嫌鳳翔胡同這兒熱,可以……去鑒園呀!鑒園對著北海,涼爽的很,你上了樓,湖光山色,風涼水冷,別什麼朝珠袍褂了,就算赤了身子,什麼也不穿,也沒有人見得著啊!哈哈!”
寶鋆自然曉得,恭王的“怕熱”之,隻不過是一個借口,可是,咱得給你一個台階下啊。
問題是,恭王根本就不想下來。
他想要的,就是“不合適”,就是“紮眼”,就是“難聽的話”,甚至,就是“處分”。
“我要是真赤了身子,”恭王笑著道,“還是在山裏赤著好些——鑒園那邊兒……嘿嘿,北海雖然湖光瀲灩,可是,佩蘅,你難道不曉得,有‘千裏鏡’這樣東西麼?”
寶鋆真正急了:“六爺,皇上的病情……呃,就在旦夕之間!一旦出了‘大事’,你不在,咱們的事兒……呃,我是,京裏邊兒的事兒,沒有人主持呀!”
“有軍機,有內閣,有那麼多的親貴,要我主持什麼?”
恭王意態悠閑,和寶鋆的氣急敗壞,相映成趣:“難道是‘恭辦喪儀’?我看,這個差使,不會派給我,我辦事兒‘疏略’,已經辦砸回一次差使了,不能再來一回吧?”
恭王的,是當年康慈皇太後崩,文宗以他“辦理皇太後喪儀疏略”為由,將他逐出軍機處,開去一切差使,“回上書房讀書”。
這自然隻是文宗的借口,且這個借口,非常之拙劣和反諷,辦理康慈皇太後的喪儀,底下難道還能夠找出比恭王更加盡心竭力的人?——康慈皇太後可是他的生母啊!
寶鋆脫口而出:“先帝荒唐!所以,所以……”
所以我要留下來,跟他的兒子、老婆作對,將他這一支,連根拔起?
恭王莊容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沒有一點兒怨懟之意——佩蘅,有些話,不要再了。”
寶鋆目瞪口呆。
這個六爺,真的是變過了!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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