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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花之喜”禍及他人,載澄不是唯一一個因此倒黴的,他隻是第一個,之後,陸續有來。
第二個觸了黴頭的,是步軍統領衙門右翼總兵崇祥。
崇祥娶了一個妾,擺酒請客,叫了戲班子到家裏來,唱了半的戲。這個事兒,擱在平時,十分正常,但是,現在正值皇上“花之喜”,於是就被人抓住了痛腳。
上折參他的,是今年春闈蟾宮折桂、新點了庶吉士的寶廷。
本來,隻有“國喪”期間,才禁止臣子嫁娶慶吉,沒有“上頭”生個病,“下頭”就不許娶老婆、不許請客聽戲的,但是寶廷的妙,“聖躬‘花之喜’,正宜靜心珍攝,絲竹檀板,嘈切喧囂,詎忍聞之?”
“詎忍”之前,並無主語,那麼,到底是“聖躬詎忍聞之”呢?還是你崇祥“詎忍聞之”呢?
如果是前者,就是,“聖躬”被你家的“絲竹檀板,嘈切喧囂”打攪到了,以致無法“靜心珍攝”當然,真是如此的話,考慮到“聖躬”身處深宮之中的事實,則“聖躬”的聽力,實在很好;如果是後者,就是寶廷接下來的,“該員實我滿洲中無人心者!”
這句話,又狠辣、又實在,意思是,如果是漢員,或者普通老百姓,要求就不能這麼高,不是“國喪”,就不好禁止人家嫁娶慶吉,可是,你是滿員啊!你這麼幹,還特麼有“人心”麼?
寶廷雖然是責備求全,但“花之喜”確乎不同於普通毛病世祖章皇帝出花的時候,還禁止民間“炒豆燃燈”呢!因此,大夥兒也並不以為這個指責過分了,加上寶廷的聲光,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崇祥隻好自認倒黴,上了折子,請辭步軍統領衙門右翼總兵的差使。
上諭很快下來了,準崇祥開缺,所遺之缺,著步軍統領衙門左營翼尉蔡爾佳遞補。
這一來,有心人就能看出一點名堂來了。
這個蔡爾佳,同軒親王的淵源,十分深厚,他們二位,據是一塊兒從八裏橋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甚至有這樣一種傳,蔡爾佳和步軍統領衙門的左翼總兵阿爾哈圖,都是軒親王的拜把子兄弟,不過,這一點,無從證實,一談到這個話題,不論誰來發問、不論如何拐彎抹角,當事人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
蔡爾佳和阿爾哈圖一樣,在辛酉政變中,都是跟著軒親王,立過大功的人,有了這麼一份擎保駕的功勞打底兒,就算是“簡在聖心”,由他來坐步軍統領衙門右翼總兵的位子,也沒有人能什麼。
還有人,崇祥觸這個黴頭,是被“秋後算賬”了。
崇祥是倒黴在前年的那樁“揭帖案”上。
“揭帖案”案發於樺皮廠胡同,那是步軍統領衙門北營的轄區,而北營歸右翼總兵管轄,但是,抓住“聚賢館”賊人的,卻是左翼總兵的人,即阿爾哈圖的人。這也罷了,關鍵是,當時北營的翼尉德祿“湊巧”領隊經過,堅持要把嫌犯交由他來處理,左、右翼雙方,為此幾乎火並起來。
如此“湊巧”,是可疑之一;翼尉很少親自帶隊巡夜,是可疑之二;可疑之三,是德祿當時急了眼的態度,如果不是左翼的人,亮出了關卓凡“格殺勿論”的手諭,再看見軒軍軍調處的人,已經抬起了黑洞洞的槍口,這個事兒,還不曉得如何收場。
當然,最可疑的,是德祿的出身:他原來是瑞王綿忻一係的人,綿忻死後無嗣,文宗做主,將惇王的兒子載漪過繼給了瑞王。那麼,這個德祿,在某種意義上,就可以算作是惇王的人了。
後來都曉得了,“揭帖案”的幕後主使,就是現已終身圈禁的惇王。
辦“揭帖案”的時候,德祿以及他帶的這隊步軍,都被看管了起來,審訊的結果,德祿也確實是“奉命行事”,隻不過,這個結果,沒有正式公布。
德祿奉的,自然不是崇祥的命,不然,崇祥不可能在步軍統領衙門右翼總兵的位子上呆到現在,不過,“領導責任”是逃不掉的,當時,為求政局安定,“上頭”不願株連過廣,沒動崇祥,現在,應該是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無論如何,整個步軍統領衙門,除了一個不管實事兒的“九門提督”,其餘的,統統落入關卓凡的手裏了。
(預告:明兩更,一更上午十點,二更下午五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