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叫‘生造’?”恭王,“皇上的所作所為,到底有蛛絲馬跡可循,有的事兒——譬如他和倭艮峰吵架,師傅也好,太監也罷,一定有許多人是親睹、親聞的,隻是人家不肯在‘東邊兒’麵前承認罷了。”
頓了頓,“‘她’有喜了……這種事兒,就算是真的,除了最親信、最貼身的人,何能有他人親睹、親聞?內務府的那個……嗯,叫琦佑的,又從何得知?不過是……‘想當然耳’罷了!”
“可是,非常合理啊——若果真如此,津之行,就毫不稀奇了!津,是‘他’的大本營,若‘她’真的‘有’了,又不能不生了下來,不去津,還能去哪裏?六爺,此事若坐實了,可是賜良機,萬不能放過了……”
恭王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你別了!”
寶鋆打住了。
恭王對他,從來沒有用過如此嚴厲的口氣。
兩個人都不話,院內院外,鳥語陣陣,風聲隱隱。
過了好一會兒,恭王歎了口氣,道:“佩蘅,你的心思,我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到底,是為了我……可是,有些事兒,我真的要勸一勸你。”
頓了一頓,“就拿安徽軍費報銷案來——你在這個案子上跌的跤,其實是被揭帖案絆倒了的,若把這兩個案子並到一起看,‘他’和‘她’下的手,實話實,不算狠!你隻是退出了軍機,其他的差使,都保住了,尤其是內務府大臣一職——還是‘掌鑰’的。而且,沒過幾,‘署理’二字就拿掉了,從二品變成了正二品。”
寶鋆澀然一笑:“好嘛,升了一級,君恩深重啊。”
寶鋆當時的處分是“降三級”,從正一品變成了從二品,可是,內務府大臣是正二品的官兒,所以,他的頭銜前,加了個“署理”。
恭王的聲音十分柔和:“佩蘅,在我麵前,你又何必這種負氣的話?你心裏堵著,我難道不曉得嗎?我……就事論事罷了。
頓了頓,“再我——我呢,處分更輕,不過是拿掉了帽子上的一顆東珠——之前也賞還了。當然,我的處分如此之輕,是因為你替我分謗、替我受過了……”
寶鋆一震,心下大為不安,趕忙道:“六爺,話可不能這麼!這個事兒,其實是倒過來的——若沒有你的求情,‘他’和‘她’,嘿嘿,豈會如此輕易的放過我?六爺,這個事兒,其實是連累了你、委屈了你的!我辦事不力,清夜思量,實在是……惶愧無地,難以安枕!”
罷,向恭王一揖到地。
“唉,佩蘅,你看你,咱們倆,用得著這個樣子嗎?”
頓了一頓,“我隻是,既然對方不以為甚,你呢,該放下來的,也該放下來了,不然,所謂‘賜良機’,其實是‘取禍之道’,總有一……”
到這兒,搖了搖頭,打住了,但憂形於色,並不做掩飾。
寶鋆的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兩隻手,也不自禁的捏了一捏。
他默然片刻,道:“六爺,你的好意,我心領!我自個兒,又何嚐不願明哲保身,安富尊榮?可是……實在是替你不平!”
恭王輕輕的搖了搖頭:“我自己,倒沒有什麼不平的。”
“那皇上呢?咱們就眼瞅著皇上……唉!”
恭王平靜的道:“皇上若……真到了那個地步,何去何從,自有親貴公論,咱們倆現在在這兒杞人憂,又有什麼用處呢?”
“六爺,若皇上真到了‘那個地步’,該決定他‘何去何從’了,隻怕……就沒有什麼‘親貴公論’一了!”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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