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亮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有出來。
什麼……意思?
他怎麼知道,在東興樓,王守正和我了什麼?
聶老爺見他張口結舌的樣子,微笑道:“就是那麼巧,方才在下也在東興樓會友,結賬出門的時候,經過‘福字號’門口,剛剛好聽見王院判到某位病家的表症——在下一聽,和家裏的病人,竟是一模一樣!這實在是湊巧,並非在下有意偷聽他人之壁角,鄧大夫務請見諒。”
什麼?
真的……這麼巧嗎?
鄧文亮和王守正吃飯的那個雅間,叫做“福字號”。
“不過,”聶老爺,“因為要趕著回來恭候鄧大夫的大駕,乃匆匆而去,接下來,鄧大夫的偉論,就沒有聽到了,所以——要請教。”
如果真是這樣,直接發問就好了,何必先擺一百兩的黃金出來?
不對——其實又何必問?病人解衣,直接診視,不是更好?
王守正的病人,這裏的病人,兩個病人的表證,像還是不像,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難道……他們家的病人,出於某種原因,不便叫大夫診視?
鄧文亮急速地轉著念頭:是不是這樣——聶樂進城延請自己的時候,聶老爺還沒想到家裏的病人得的是什麼病,“偷聽”到王守正的話後,悚然而驚,決定大夫到府之後,隻“求證”,不“看診”?
“楊梅”這種病,確實是不能泄之於外的,雖醫生有為病家保守秘密的義務,可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如果,病人不是男子,竟是女子,那更加要——
所以,沒有把自己接到府上,而是接到了這個鄉下的農家裏來——他們不想叫大夫知道自家的府邸在哪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也未必……就姓聶了。
鄧文亮的心裏,微微打了個抖。
不對——
若果如聶老爺所言,“趕著回來恭候鄧大夫的大駕,乃匆匆而去,接下來,鄧大夫的偉論,就沒有聽到了”,又何來“悚然而驚”?
如果已經聽到自己的那句話——“這還用?這是‘楊梅’啊!”那,又何必把自己請了過來,叫自己再一遍這個話?
隻能是這樣了:當時,隔著門簾,距離也遠,客人、夥計,來來去去,聽得不真,也不好再聽下去,所以,“楊梅”二字,恍恍惚惚,不敢十分作準,想來想去,還是必須當麵向自己求證。
可是,還是不大對勁啊……
鄧文亮轉過了無數念頭,終於開口道:“有的病人,表症似乎仿佛,但其實得的並不是同一種病,這個,失之毫厘,謬以千裏,沒有親眼‘望診’,做醫生的,實在是不敢遽下定斷的。”
聶老爺微微一笑:“‘望診’為‘四診’之一,醫家看診,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鄧大夫得太有道理了!不過,既如此,王院判的那位病家,鄧大夫怎麼就可以‘遽下定斷’了呢?——怕是也沒有‘望診’過吧!”
鄧文亮登時語塞,一張臉微微漲紅,過了好一會兒,才囁嚅著道:“這個……呃,王院判是國手,有他描摹病症,同我本人親睹,呃,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王院判若果真是鄧大夫所之‘國手’,又何必請鄧大夫一起來參詳這個病案呢?”
鄧文亮再次語塞。
“再者了,”聶老爺道,“在下亦算粗通醫道,當然,距‘國手’二字,自是差地遠,不過,自信亦不至於看走了眼,家裏病人的症狀,確實和王院判的‘描幕’,是一模一樣的——請教鄧大夫,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呢?”
這段話,隱含譏諷,最後一句,是第二次提出了要求,語氣雖然緩和,卻透著一股不容人回避的威壓。
鄧文亮的額頭上,微微冒出了汗。
黃澄澄的金錠子,在不遠處的桌子上閃著金光。
院子裏那幾個精悍的“仆人”,也出現在腦海裏。
他咬了咬牙:“這個……是‘楊梅’。”
*(未完待續。)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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