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皺起了眉,喝道:“這是看戲呢?除了禦醫,不相幹的人,統統給我出去!”
軒親王極少如此疾言厲色,大夥兒立即作鳥獸散,關卓凡自己也退到門外,和幾個軍機大臣一起,站著等候。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禦醫出來稟報:“倭中堂醒了。”
幾個大軍機,都鬆了口氣,侍衛掀起簾子,關卓凡打頭,次第而入。
倭仁麵如白紙,神情委頓,看見了關卓凡等人,還想掙紮著坐起來,關卓凡趕忙走前一步,按住了他。
“倭仁荒唐失儀,實在羞慚無地……”
有意思,你老摔得七葷八素,一醒過來,先想到的,竟是什麼“荒唐失儀”?
關卓凡安慰了幾句,然後向禦醫詢問傷情。
禦醫,倭中堂臉上的血,是額頭摔破了個口子,倒不大要緊;麻煩的是左手和右腿——都骨折了,老年人骨頭脆,一摔就折,這,就非得將養上好一段日子了。
關卓凡點了點頭,道:“那就好好兒將養!你們太醫院,這段日子,指定一個太醫,多到倭中堂府上走走,一定要叫倭中堂的手腳複原如初!另外,我再請旨,派兩個太監,專門到府上照料倭中堂的起居。”
禦醫答應了,倭仁想要推辭,關卓凡擺了擺手,止住了他,又叮囑了幾句,辭了出來。
回到養心殿,向慈安回了,慈安放下心來,歎了口氣,道:“唉,好好兒的,怎麼就一腳踩空,跌這麼一大跤呢!”
頓了一頓,眉頭皺了起來,道:“倭仁看來……暫時是不能入直的了,那,弘德殿那邊兒……”
翁同龢“丁憂”的麻煩重現了。
“母後皇太後且抒厪慮,臣等一回到軍機處,就著手替皇上物色新師傅,不會拖多久的。”
“那,你就……嗯,你們就多費心吧。”
“多費心”這種話,不像是君主對臣子的,關卓凡趕忙俯了俯身子,道:“這都是臣等分內的事情。”
軍機如何會議,如何替皇帝找新師傅,暫且按下不表。
臨近下值,曹毓瑛尋了個機會,悄悄地對關卓凡:“王爺,一會兒,且請留一留步。”
其他的人都走掉了,曹毓瑛確定門口、隔壁皆無人,才開口道:
“王爺,倭艮峰這一跤,跌得可有些古怪!”
“哦,怎麼呢?”
“昨個兒,倭艮峰莫名其妙,上吐下瀉,折騰到後半夜,整個人都虛掉了,今兒勉強掙紮著入直,才昏黑地跌了這麼一大跤。”
“你是……昨兒的‘上吐下瀉’,有些古怪?”
“是,我問過翰林院的人了,是……艮老中午吃壞了東西,可是,問倭中堂到底吃了些什麼,卻不大出來,好像,也就吃了半張麵餅,而那撥兒麵餅,翰林院許多人都是吃過的,除了倭艮峰,沒有一個鬧肚子的。”
“嗯,就算倭艮峰的腸胃,比別人要弱一些,也不該……‘上吐下瀉’得如此凶狠。”
“是,所以……”
到這兒,曹毓瑛猶豫了一下,打住了話頭。
“所以……”關卓凡平靜的,“吃壞了東西,大約不假,但未必是在翰林院裏。”
“……是。”
頓了一頓,曹毓瑛壓低了聲音,道:“又或者,不是吃壞了東西,而是……喝錯了什麼東西。”
“未必是在翰林院裏”——不在翰林院,又能在哪兒呢?
這個地方,兩個人都想到了,卻都沒有出口來。
倭仁不會在這個地方吃東西,但講書講得口幹舌燥,是必定要喝水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關卓凡沒頭沒腦地了一句:“這個新師傅,不大好找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