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是石破驚。
事先不知道底細的人,固然目瞪口呆;事先已經以不同方式打過招呼、多少知曉點底細的人,此刻聽著,依然覺得動蕩心魄。
關卓凡還沒有完:“鹽政衙門,隻負責監管,從此不再涉足實務。”
軍機直廬的“會議室”中,一時靜默無言。屋子外麵,侍衛走動的腳步聲,隱約可聞。
過了片刻,恭王輕輕歎了口氣,道:“逸軒,好大的手筆!不過……”
躊躇了一下,隻覺千頭萬緒,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問起。
文祥眉頭微蹙,莊容道:“事權一統,環環相扣,如心使臂,響應迅速,端的是一步好棋!另外,不必層層分潤,無需上下打點,‘浮費’亦必大降——‘綱鹽製’之種種弊端,竟似一掃而空!好,確實是好!隻是……”
他猶豫了一下,道:“既為‘公司’,自然要設‘總經理’,這個‘鹽業公司’的‘總經理’,權力之大,責任之重,前所未見,能力、操守,都要上上之選,這不消了,嗯,他的任免……”
關卓凡道:“朝廷是控股的大股東,任免‘總經理’之權,自然是在朝廷手裏。”
頓了一頓,道:“除了鹽政衙門要盡責監管,‘鹽業公司’自個兒,亦要設立‘監事會’,獨立於‘總經理’和‘董事’,專門監察‘總經理’和‘董事’之行為舉止。另外,朝廷還要定期、不定期地查‘鹽業公司’的賬,總賬、細賬,都要查。”
文祥微微舒了口氣,點了點頭,道:“那就好。”
關卓凡道:“這個‘鹽業公司’,不好叫‘官運官銷’,更不是‘官督商銷’,嗯,該叫個什麼名目好呢?”
大夥兒曉得,他這話,是“自問自答”,於是,無人接口,齊齊靜候下文。
果然,關卓凡頓了一頓,又道:“我想,這個‘鹽業公司’,本錢是朝廷的,也就是國家的,可謂‘國有’;運作全行西法,拿洋人的話來,就是正兒八經的‘企業’。嗯,是否可以稱之為‘國有企業’?”
“國有企業”?
曹毓瑛道:“好!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事不成——‘國有企業’四字,名正言順,責權明晰,真正除舊布新!”
許庚身向郭嵩燾道:“筠翁,請教,既為‘企業’,行以西法,是不是該這麼:這間‘鹽業公司’,一年的‘銷售額’,幾近一萬萬兩白銀,一年的‘納稅額’,數以百萬兩計?——我想,泰西各國雖強,也未必有這麼大的‘企業’吧?”
之所以要向郭嵩燾“請教”,是因為郭嵩燾掌“顧問委員會”,下麵的“國債股”、“鐵路股”和“奉恩基金”,財務上全部采用西洋製度,“銷售額”、“納稅額”這些法,在座眾人,除關卓凡外,郭嵩燾是最熟悉的。
郭嵩燾點頭道:“是!正是如此法。”
略略一頓,接著道:“星叔的不錯,這間‘鹽業公司’,乃是底下最大的一間企業——真正字第一號!”
這句話聽在耳中,在坐之人,心頭無不發熱。
關卓凡微笑道:“一‘引’鹽,在‘場’收購之時,其值不過六、七錢銀子,輾轉到了‘岸’,售價就變成了十多兩銀子!這裏邊兒,水有多深?簡直嚇人!鹽商以本求利,扣除課稅、厘金、皮費、陋規、捐輸——一切成本之後,這個‘利’,至少是本錢的一兩倍,甚至更多!”
頓了一頓,道:“就是,‘鹽業公司’辦起來之後,朝廷的好處,除了每年幾百萬兩銀子的鹽稅外,這個‘利’,也歸了朝廷!這,可是數以千萬兩計的!”
幾個大軍機,皆是心頭火熱,有的人,甚至有一點坐不住的感覺了。
關卓凡繼續道:“這樣的一大塊肥肉擱在那兒,如果有人攔著朝廷去取,句不好聽的——”
他臉上微現猙獰:“真正是攔我者死!”
獰笑一現即逝,轉瞬間,關卓凡已是一團春風:“所以,那個李世忠,九泉之下,真不好瞎抱怨什麼啦。”
*(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