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士璋、剛毅兩個,萬沒想到毛英章居然還有這一招,一時間不由都滯住了。
毛英章緩緩道:“房屋買賣過契,都有憑據;至於宋思給我的借據,付清了房價款之後,自然是還給了他。宋思不日到京,兩位一問,便知端的。”
房屋買賣,大約不假;“借據”雲雲,毛、宋二人,完全可以勾連偽造,何足為憑?
明知這一萬兩必是賄銀,然而現在竟無法駁他。
不但不能指其受賄,還有,這兩張銀票雖然出自“順日祥”,也不能就是李宗綬、宋尊邦“挪用公款”。因為,李宗綬還從“順日祥”借了兩萬六千兩,這筆錢,不好就認定是公款。
到時候,宋尊邦可以,這是李宗綬借給他的;或者,跟毛英章一個套路:這是李宗綬“還”給他的,他再“還”給毛英章。
就算有什麼情弊,也是李宗綬和宋尊邦之間的事情,毛英章這兒,竟是可以推得幹幹淨淨。
怪不得“廣積盈”的掌櫃孫鴻生如此“順攤”,一問便直承毛英章其事,原來人家在這兒堵著道呢。
第一次傳孫鴻生,他沒有到案,大約確實不是“畏罪潛逃”——而是連夜和相關人等商量怎麼應對吧。
剛毅暗暗咬牙:好,我就等著李宗綬、宋尊邦到京,看看他們兩個,是不是真肯拿全副的身家性命來維護你!
一邊轉著狠念頭,一邊和顏士璋相互示意:今就問到這裏吧。
顏士璋“嗬嗬”一笑,道:“好。等李道、宋府進了京。再請琴翁移玉吧。”
然而。李宗綬、宋尊邦進京的事情,卻出了幺蛾子。
安徽巡撫衙門奏報:李宗綬得了重病,不良於行,糧道現已由他人署理。“懇請刑部遣派得力幹員,赴安慶查問端詳”,“並該員情形,遣送入京,路途勞頓。究否得宜?”
而鳳陽府知府宋尊邦,不久前請假回籍掃墓,現在尚未歸皖,省裏已派人赴江西贛州催促,雲雲。
什麼情況?!
算算日期,李宗綬“得病”,宋尊邦“掃墓”,都在王永泰上折之前,而非其後,因此。你還不能他們“逃避調查”什麼的。但是,底下真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省裏麵的應對。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得了重病”的那個,“懇請刑部遣派得力幹員,赴安慶查問端詳……並該員情形,遣送入京,路途勞頓,究否得宜?”
“回籍掃墓”的那個,也派人去找了。
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標準程序”。
剛毅大為氣悶。
安慶在長江邊上,離北京遠著;江西還在安徽南邊,而宋尊邦的原籍贛州,更在江西南端,離北京就愈加地遠了。這一來一往,遷延時日,這個案子,真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隻好一麵派人去安慶“查問端詳”;一麵行文安徽、江西,嚴辭飭令兩省,“迅速解送宋尊邦到案”。
有人氣悶,有人卻暗暗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李宗綬、宋尊邦為此案關鍵,他們倆不到案,案子便無法向前做實質性的推進,隻好是暫時擱住了。
安徽軍費報銷案是暫時擱住了,熱鬧事兒可是一件接著一件,“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不,“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杜立德,“進京受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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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這個點兒叫杜立德“進京受爵”,是關卓凡的意思,主要的目的,是為“太後閱兵”預熱,加把火,添把柴,宣個傳,造個勢。
金發碧眼的洋籍高官,在子腳下封爵受賞,會引起意料之中的轟動。如前所述,這個轟動,在當下的中國,不論對改革派還是對保守派,都算摸到了g點,都算地道的“正能量”。
“洋人受爵”,可以“加持”緊隨而來的重頭戲“太後閱兵”;兩者效應疊加,能夠起到進一步逼迫保守勢力對外來事物“免疫”的作用,為接下來實施更多的、更激烈的改革措施鋪路。
另外,“中美聯合艦隊”的編製仍在,而且要一直維持到美國“訪華代表團”回國的時候。杜立德身為“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中國海軍的兩艘巨艦“翁貝托國王號”和“杜裏奧號”——尚未正式命名,暫不稱“冠軍號”和“射聲號”——受軒軍海軍提督和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雙重領導”,暫時可以算作仍在杜立德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