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醇王一門心思地要給倭仁“這個死老頭子”一點“厲害”瞧瞧。
這個也是慈禧疏忽了。在她的心目中,醇王既是她的叔子,也是她的妹夫,是地道的“自己人”。他上書為六哥話,不過出於兄弟情分,不得已為之,並非真的要和自己打擂台,所以根本沒當回事。
醇王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輪,還真給他抓到倭仁的一處“痛腳”。
慈禧親擬的那道上諭,第一句是“諭在庭王大臣同看”,醇王認為上諭的意思是叫“王大臣”們看朱諭的“原件”,現在大家夥兒看到的都是“抄件”,不是“原件”,“承旨”的倭仁就算“違旨”,於是叫曹毓瑛替他再擬一份參倭仁的折子。
曹毓瑛哭笑不得,不好直接醇王無聊,而是委婉地這麼做隔靴搔癢,不能真正打痛對手,幫不到恭王的忙。
醇王不死心,又找上了方鼎銳做槍手,終於寫了一個折子:
“竊臣恭讀邸抄,伏見上諭內有‘內廷王大臣同看’等因;彼時臣因在差次,未能跪聆朱諭。自回京後,訪知內廷諸臣,竟無得瞻宸翰者,臣曷深駭異之至!
“伏思既奉旨命王大臣同看,大學士倭仁等,自應恪遵聖諭,傳集諸臣或於內閣,或於乾清門恭讀聖諭,明白宣示,然後頒行下。何以僅交內閣發抄?顯係故違諭旨。
“若謂倭仁等一時未能詳審,豈有宰輔卿貳,皆不諳國體之理?即使實係疏忽,亦非尋常疏忽可比。
“茲當皇太後垂簾聽政,皇上衝齡之際,若大臣等皆如此任性妄為,臣竊恐將來親政之時,難於整理,謹不必嫌疑,據實糾參。”
醇王搖頭晃腦地念了幾遍,自覺一等一好文章,遞上去肯定大大露臉,不定能再蒙獎諭:“七爺的書讀得好!”
折子遞上去後,醇王抓耳撓腮,他六哥的事體,反倒放在旁邊。到了第三,“上麵”還沒有動靜,實在忍不住了,叫了福晉進宮去打探消息。
慈禧一看見妹妹,臉就拉了下來。
醇王福晉正在莫名其妙,慈禧已經夾頭夾腦地罵了開來:“回去跟老七,就算他要搗蛋,也要有點水準,這麼瞎胡鬧,我這個太後大姨子的臉都叫他丟光了!”
醇王福晉完全不明就裏,愣愣地等姐姐發完了火,問道:“他怎麼啦?”
慈禧“哼”了一聲,心想這個糊塗妹妹和那個糊塗叔子還真是一對兒,細道理跟她也不清楚,隻撿最緊要的好了。
她道:“你聽清爽了,回去和老七,他六哥的事,叫他不要跟著瞎起哄,我又不是要老六的命!”
頓了一頓,又道:“叫老七乖乖的,以後才會有好差事給他做!”
慈禧教訓妹妹和妹夫的那晚上,許庚身造訪曹毓瑛的府邸,兩個好朋友一直談到了深夜。
惇王碰了一鼻子灰,醇王也偃旗息鼓,恭王的複出之路似乎拐進了死胡同。
鑒園的假山前麵的花廳裏,恭王、文祥、寶鋆、曹毓瑛幾個圍爐賞雪。
花廳外麵,一叢叢臘梅正在怒放,紅梅白雪,極為精神。
恭王手裏輕輕晃動著一隻高腳的玻璃杯,裏麵裝著絳紅的葡萄酒。他突然自失地一笑:“也不錯,以後可以長伴梅花逍遙了。”
話中意味,叫文祥和寶鋆頗為不安,卻不知何言以解?
曹毓瑛開口了:“王爺,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我以為,有個人能夠解開眼下這個困局。”
恭、文、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
曹毓瑛道:“不過,這個人現不在京裏。”
寶鋆心急,問道:“誰啊,在哪裏?”
曹毓瑛緩緩道:“關逸軒,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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