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仁是一定會仰承上意辦事的,但參加“會議”的可不止他一人,有恭王一脈的,有兩麵討好誰也不肯得罪的,倭仁不是沒有寡不敵眾的可能。
好,現在“會議”也不用了。
這一道諭旨是聖母皇太後生平第一次“做大文章”,花了她好大的力氣,如果頒不出去,“心血”就白費了,實在別扭!
想一想還是太便宜了恭王,不能盡如你們所願——上諭照發!
慈禧這麼做並不是真為了“出版自己的作品”,而是因為,同樣是“退居藩邸”,一種是恭王自劾,然後兩宮“準予所請”;一種是明發上諭,斥責黜退。兩者意味大不相同,後者對恭王的打擊要大得多。
第二召見內閣,頒下上諭:
“諭在廷王大臣等同看:朕奉兩宮皇太後懿旨,據蔡壽祺奏:恭親王辦事,貪墨、驕盈、攬權、徇私,多招物議,種種情形等弊。似此重情,何以能辦公事?
“恭親王從議政以來,妄自尊大,諸多狂傲,倚仗爵高權重,目無君上;看朕衝齡,諸多挾製,往往暗使離間,不可細問。每日召見,趾高氣揚;言語之間,諸多取巧,滿口胡談亂道。似此情形,以後何以能辦國事?若不及早宣示,朕歸政之時,何以能用人行政?
“似此種種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方知朕寬大之恩。
“恭親王著毋庸在軍機處議政,革去一切差使,不準幹預公事,方是朕保全之至意,特諭。”
句實話,單就遣詞用句而言,如果這真是“作文”,非被老師打個大大的“紅叉”不可。
關卓凡曾經想過,要不要找人代她寫這個上諭——不好意思,關貝子的古文功底也是不夠瞧的。但終究作罷。此事太過機密,除了兩位禦姐和他自己,幾乎不可入於第三人之耳——包括始作俑者蔡壽祺。
他轉念一想,其實這樣更好,因為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出自女主親手,反倒增加了震懾的力量。
他的判斷是對的,這篇上諭念出來後,內閣諸臣,無不凜然,沒有誰對私塾蒙童水準的文字發笑,女主“宸衷獨斷”的權威樹立起來了。
倭仁請旨:“恭親王既退居藩邸,其差使甚多,不可廢弛,請兩宮皇太後派員接辦。”
慈禧沉吟道:“關卓凡去了上海,總要一段日子才能回來,軍機上文祥他們幾個人手確實不夠,這樣吧,叫許庚身進軍機!”
一連兩道諭旨下發,朝野震動。
恭王終獲嚴遣,而且,人家已經“躺倒挨捶”了,還是不放過!
女主雷霆之威,驚心動魄。所有的人,都在心裏邊“矮了一矮”。
許庚身進軍機,也引起了很大的議論。因為,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許庚身的資曆,比之現在的幾位機樞,實在太淺;還有,他是“恭係”,去一恭而入一恭,什麼意思?
但許庚身的入直軍機,讓漢官、特別是南方籍的漢官,不論朝廷的還是地方的,都極其振奮。
軍機大臣的人數,並無定額,但一般來,應該至少有兩位漢人,一位北方人,一位南方人。但事實上,這條“潛規則”並非總是得到認真執行的,許多時候,軍機上隻有一位漢人,以為點綴。
比如恭王當國三年,軍機上的漢官就一位曹毓瑛,曹毓瑛還是恭王的親信,恭王還是以重用漢官著名的。
還有,不管一位漢員還是兩位漢員,大多是北方人,南方人是極少的。
這條根子在於,旗人的親貴對南方漢人,有著根深蒂固的輕視和不信任。
而許庚身不但是漢人,還是杭州人,地地道道的“南人”。
這個任命,漢官們群情振奮,紛紛表示“兩宮聖明”;旗人雖然失望,卻也不出什麼,因為這是符合“儀製”的。
兩宮並沒有指明誰負責“領班軍機處”,但這是不言自明的,虛席以待遠人啊。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