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慈禧的心情不錯,每上朝以前,下朝以後,她在寢宮裏,常常會命安德海,把江蘇巡撫關卓凡進的那些東西,拿出來賞玩。
關卓凡進獻的物件兒,分成兩部分。大部分是交內務府入庫,真正的好東西,則是由安德海交給兩位太後來分。
這個部分,自然是精華,以珠寶首飾為主,大都是自洋場上搜購而來,京城裏麵絕難見到,恰恰對了慈禧的脾性。
她是最愛惜容顏的人,對自己的妝扮,也苛刻得很,宮裏的那些珠寶,貨真價實是有的,可是皇家用的東西,翻來覆去就是那些式樣,早就看得煩了。這一回,拿到這些式樣新奇、別出心裁的西洋首飾,喜歡極了,加上試戴的時候,安德海每每在一邊裝出一副不勝讚歎的樣子,更讓她覺得關卓凡的這一番心思,難能可貴。
她放下手裏那枚精光奪目的鑽石胸針,惋惜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好東西,可惜沒有戴的機會。那些西洋女人,把這樣的東西戴在胸前,是個什麼光景呢?
也不怕羞,她搖了搖頭,取過那個精致的琺琅盒子打開,裏麵是四個瓶子。
這個東西,是最好的西洋香水,安德海悄悄跟她過,關卓凡交待了,四瓶香水,對應春夏秋冬,這樣的東西,在上海也隻有一份。
上海也隻有一份,那麼在中國自然也隻有一份了。獨一份的東西,該歸誰呢?在鍾粹宮跟慈安太後一起分東西的時候,她的眼睛,先就盯在這盒香水上。
“妹妹,這樣的東西,能用嗎?”慈安太後驚訝地,“叫人聞見,會覺得咱們不莊重。”
這句話慈禧不愛聽,淡淡地道:“我倒沒覺著有什麼不莊重,不就是跟咱們用的香粉一樣?”
“那你拿去使吧,” 慈安太後難為情地笑笑,“我可不敢。”
慈禧正樂得慈安不敢,於是這一盒香水,便劃在了西宮的名下。
然而香水是拿回來了,若真的用,卻也有一點心虛。這些香水,香氣濃鬱,如果是聽政的時候讓底下的大臣聞見了,還真是有那麼點“不莊重”。於是隻好在下朝以後,甚至是入睡以前,灑上一丁點,自得其樂罷了。
不過還另有一件事,讓她很開心,因為有一樣東西,是她獨有而慈安太後卻沒有的。
兩萬兩銀子。
外官給太後進獻東西,此時並沒有形成風潮,進獻金錢更是絕無僅有的事情,因為這是為體例所不容的事情。
然而關卓凡偏偏就做了!四十張五百兩的銀票,經過安德海的手,悄悄交到了替慈禧太後管賬的貼身宮女珠子的手裏。
雖然慈禧是個絕不嫌錢多的人,但她倒也不是真的缺這兩萬銀子。作為太後,她每年的“交進銀”有六萬兩,其中端午、中秋各交一萬五,年下則交三萬。
她所高興的,是她把這兩萬兩銀子,視作關卓凡對自己獨有的一份忠心,而關卓凡這一年來對方家園的接濟,她也通過安德海,有所耳聞。
“照公爺已經把家裏全都翻整了一遍,地方也大了,就跟新的一樣。”安德海添油加醋地,“皇老太太就盼著太後什麼時候回去看看了。”
作為女兒,慈禧是個極孝順的人,但同時又是個極好麵子的人。朝陽門內方家園的公爺府,是她的娘家,然而已經頗為老舊,看上去並不氣派,因此她也就不願意回去,怕叫人笑話。現在按安德海的法,倒是關卓凡幫著哥哥照祥,把府裏重新整治了一遍。
慈禧滿足地想,真有意思,這倒好像是他在外麵掙了錢,專門拿來給自己花似的。
這個荒唐的念頭,把她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莫名其妙的想法來。
她卻不知道,更加莫名其妙的是關卓凡這個人。
他每年交給白氏和扈晴晴的家用銀子,也是兩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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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替恭親王出的法子,用來對付頑固的倭仁,居然很見成效。
軍機上擬了一道旨,拿給兩宮太後過目,旨意中的一句話,是“著該大學士,即行酌保數員,另行擇地設館,講求文算學,與同文館招考之生員,互相砥礪,共收實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