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是從澱山湖轉來的電報。”電報線路,還沒有拉到昆山,因此上海的消息,隻能先發至澱山湖的電報房,再以專門的騎兵來遞送。圖林把手上的紙,呈給關卓凡:“趙景賢趙大人,要請您回上海一趟。”
“嗯?”關卓凡心裏打了一個突,不知上海發生了什麼狀況,屋裏的將領們,亦將目光注視在他的臉上。等到他打開了那張對折的紙,便見到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臉色也變得明朗。
“阿思本艦隊開到上海了,李泰國急著要見我。”關卓凡抬起頭,壓抑住心中的得意,輕描淡寫地,“咱們軒軍,也要有水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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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思本艦隊的八條兵艦,曆經兩個月的航行,終於在十一月十九日這一,到達了上海。
船進吳淞港,立時便轟動了租界,繼而是上海縣,繼而是整個鬆江府。替關卓凡坐鎮上海的趙景賢,一麵命電報房發電報知會前方的關卓凡,一麵飛報朝廷。而上海的居民,無論中國人還是洋人,隻要有閑,無不相約去到吳淞,名目都是“看船”,而已經在美**艦上實習了近兩個月的丁汝昌,更是盯著這一支艦隊,恨不能即刻爬上船去,“學以致用”。
洋人的炮艦見得多了,這一次如此轟動的原因,是因為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支真正的海軍艦隊。
“開玩笑麼?自己的炮艦!”
老百姓固然都是這麼,當關卓凡在兩之後,趕回到吳淞口的時候,心中亦做這樣的感慨。
很難得清楚,中國的海軍發展是自何時開始停滯的。在這個問題上,滿清王朝固然要負上大部分責任,但其實自鄭和下西洋結束,明英宗登基之後,就已經停止建造大型海船,徹底閉海,憲宗在成化年間,更是銷毀了鄭和遠航的所有檔案資料。
有明一代,總的來仍以海禁為主,而到了清初,海禁則變得更加嚴格,規定“如有打造雙桅五百石以上違式船隻出海者,不論官兵民人,俱發邊衛充軍”。
五百石,大約隻有三十噸,於是大船從此絕跡。順治十七年頒布“遷海令”,更是把從渤海灣到廣東的沿海居民一律內遷三十裏,將所有船隻燒毀,寸板不許下水,違者“死無赦”。此後雖然偶有弛禁,但對行船仍附加許多苛刻限製,如每條船隻許攜帶鐵鍋一口,每人隻許攜帶鐵斧一把。
這些做法,終於給了中國造船業以致命的打擊——和其它許多工藝技術一樣,中國造船技術曆來隻靠師徒口手相授,鮮有文字記載,幾代不造,便臻失傳。特別是大船,明朝的時候,還是能造而不許造,清朝後期,則是“就算想造,也根本造不出來了。”
不幸的是,中國又長期沒有海防觀念,雖然很早就有“水師”,但“水師”並非海軍。清承明製,分設巡江、巡湖的“內河水師”和防守海口、緝捕海盜並且“巡鹽”的“外海水師”。但這個“外海水師”,隻有一兩百條破木船,不但算不上是海軍,其實連充任海岸警備隊都不夠資格。而那場著名的海防與岸防之爭,則還要等到十幾年之後了。
既然如此,那麼先買著也沒有問題!關卓凡的親兵在碼頭上設了警戒,而他自己,則一麵拿目光搜尋著艦隊之中,屬於自己的“金台”和“百粵”兩艦,一麵等著李泰國的到來。
殊不知,李泰國也正亟亟乎的等著要見他,在旗艦“鎮吳”號上收到通報,立即帶著艦隊的司令,謝納德.阿思本,匆匆走下舷梯,一見正在碼頭上含笑凝望的關卓凡,便上前握住他的雙手,高興極了。
“逸軒!”李泰國笑容滿麵地,“聽你升任了江蘇省的行政長官,恭喜你!”
藩司是一省的行政長官,此話不假,而李泰國對關卓凡的好感,則是來自於三個方麵。一是他認為關卓凡英語流利,洋務通達,是中國官員之中罕見的。二是在阿思本艦隊一事上,關卓凡委托利賓辦的那一個折子,盡了力量,算是促成艦隊成行的一個重要因素。不過即使沒有前兩條,也還有關鍵的第三條。
他受過關卓凡五千兩銀子的重賄。
(三更,謝謝大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