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軒,若是不夠,你盡管開口。”吳煦叮囑道,“而且隻要守住了上海,地方上的父老,一定還另有表示。”
既然他這樣痛快,關卓凡投桃報李,把采買洋槍的事提出來了。
“吳大人,軒軍新募的兵勇,要一千兩百支槍,打算就從租界的存貨裏買。洋行那邊,我委了金能亨替我找貨,咱們這邊,我洋務上不熟,價格什麼的,更是完全不知,因此想請吳大人派員,代為辦理合同。”
吳煦心想,你馬隊的一千支好槍,是利賓替你辦的,你絕沒有不知價格的道理。他明白這是關卓凡特意送一樁生意給自己做,錢多錢少是另一回事,至少為人上很漂亮,既不是目空一切,也沒有吃獨食。這樣一想,更覺得這個關卓凡,有好好結納的必要。
“逸軒,多謝你。”吳煦放低了聲音道,“這張單子,我讓張師爺去接洽,最後的合同怎麼定,我讓他請你的示。”
“是。張師爺談下來的,一定是好的。”
“對了,你跟那個金能亨,是朋友?”吳煦很注意地看著關卓凡。
“也還談不上,我是拜托了他,去給華爾帶個話。”
“哦——”吳煦明白了,想了想,道:“有他去項,那也很好。洋槍隊的事,自然按你的意思來辦,我聽城裏的士紳,已經動手在籌款,而且捐輸都很踴躍,想來旬月之間,便能夠募齊。”
“是,有吳大人的威望作為號召,萬事順手。”關卓凡捧了吳煦一句,問另一件事:“不知李參將那裏,上次所補發欠餉的事,有沒有著落?”
“唔,他那裏,”吳煦慢吞吞地,“我已經行了谘文給賈益謙,請鬆江府送了兩萬銀子過去。”
關卓凡知道,李恒嵩的綠營兵,有三千多人,這兩萬銀子,就算層層克扣,發到士兵手裏,每人總還能有個三四兩,對士氣多少會有一些幫助。不過看吳煦的神色,雖然錢是給了,但並不痛快,與對軒軍的態度有壤之別。
吳煦實在也是這樣想的。他雖然隻是四品文官,但作為分巡道兼兵備道,有權節製地方綠營武職,當地方安寧受到威脅時,可以移牒所在營汛令其出兵。隻是去年的一戰,李恒嵩的兵一觸即潰,丟盔卸甲,在吳煦心中留下的印象太壞。這支兵是江南提督的本標右營,並不歸他籌餉,所給的兩萬銀子,是因為賣關卓凡的麵子,不得不如此,因此當然給得不怎麼痛快。
吳煦的意思,關卓凡當然聽出來了,笑著道:“黑雲壓城,隻好同舟共濟。我看李參將這個人,還是能打的,隻不過‘皇帝不差餓兵’,綠營的情形,由來已久,手裏沒錢的話,他也沒有辦法。”
朝廷對綠營的供餉,一向秉持“無事少給,有事多給”的原則。因此沒有戰事的時候,綠營士兵的餉銀極低,甚至低到了無法養活自己的地步,而就連這樣的餉銀,也還要積欠,士兵要靠出外販運,做生意,賣手藝這些旁門邪道的補貼,才能夠生活,簡直已經不是一個兵了。
等到戰事緊急,朝廷倒是肯給錢了,然而軍紀廢弛已久,訓練荒忽,哪能打就打?所以常常是錢也給了,仗也敗了,變作“百年受養兵之累,臨敵無破寇之效”,白花花的銀子,等於都扔在水裏。不過站在朝廷一麵想想,也是無奈,下半壁戰火,財賦之地斷絕,國家歲入隻有這麼一點,左拙右支之下,弄成這副樣子也不奇怪。
“逸軒,李恒嵩的兵,疲弱得很,軍紀也不怎麼好,你要慎用,不然搞不好會壞大事。”吳煦特地叮囑了一句。他對於綠營,真的是全無信心。
“卓凡絕不敢輕率,請吳大人放心。”關卓凡含含糊糊地答了這麼一句。
李恒嵩的兵,是一定要用的,隻是該怎麼個用法,在關卓凡的心裏,另有一番打算。
(謝謝行走時代的兩次打賞,中午居然看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