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們家利先生,才是真正的老爺。”關卓凡笑眯眯地從身上掏出一個“護書”,從裏麵取出一張嶄新的部照,“我倒差點忘記了——利先生,我替你捐了一個五品知府的花樣,算是弟的一點心意,恭喜你跟嫂子,舉案齊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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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飯,按兩人昨晚好的,要到設在七寶鎮外的軍營去一趟,這次不坐轎子,轉為騎馬。出了城門,早有圖林帶著二十幾名騎兵等在路旁,另有十幾架馬車,裝滿貨物,蒙著油布,由利賓的一位堂侄帶押著,也在等他們的到來。
“圖林,見過利先生。”關卓凡指了指利賓。
圖林已經賞了千總銜,仍是作為關卓凡的親兵隊長。他等圖林行過了軍禮,轉頭問利賓:“都在車上了?”
利賓點點頭:“嗯,上午就從倉庫裏提出來,都裝好了。”
“走!”一行人以四名騎兵為先導,夾護著馬車,向軒軍營地行去。
鬆江府的府治和婁縣的縣衙,都設在鬆江城內,而軒軍的營地,則設在鬆江與上海之間的七寶鎮,離開上海大約十幾裏的樣子,不用一個時就趕到了。到了營門,丁世傑已經帶著幾名軍官等候多時,見到利賓,不禁愕然——這不是那個在奎元館中又哭又叫的醉酒舉人麼?
“這是利先生,自己人。”關卓凡見到丁世傑的表情,忍著笑道。“跟張勇是老朋友了。”
張勇自然認得利賓,不僅認得,當初棠hun贖身的事,還是他一手經辦,隻是萬萬想不到會在上海見到他,而且還變成了“自己人”。大家見過禮,略略寒暄兩句,進了營內,大車上的油布掀開,露出上百個木箱來。丁世傑便招呼了幾十個兵,將箱子抬下來,按利賓的指點,在營中的廣場上,分成兩堆排放好。
等到馬車走了,張勇第一個忍不住,拔出刀就去撬箱子,營中所有的兵士也都遠遠圍著,激動不已——在船上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箱子裏所裝的是什麼。
“老總你看,洋槍!”張勇到底撬開了一口長條箱子,從塞得滿滿的幹草中,取出一支褐sè槍身、烏黑sè槍管的步槍來,舉在手中給關卓凡看。四周的士兵,sā動起來,人人的眼睛都綠了——這是洋槍啊,隻有神機營才能配備的家夥,現在自己也要有了!
關卓凡微笑著接過來,見這支槍,要比死掉的印度兵那支步槍短上一點,也要輕上一點。他雙腳一分,嘩地把槍平端起來,做了一個標準的站立瞄準姿勢,引來一片嘖嘖讚歎:關老總真乃神人也,連洋槍也是上手就會,莫非是生而知之?
大學軍訓學到的那點架勢,也就這麼多了,再往下,就要露怯。關卓凡收了槍,還給張勇,把眼光望向利賓。
“法國人把這個叫做‘卡賓’槍,就是馬槍。”利賓滔滔不絕地,“雖然是在法國產的,原型卻是葡萄牙人的設計,現在這批槍的不同是,有了膛線。”
“糖餡……是什麼?”張勇追問道。難道洋槍還分甜的鹹的?
“這……”利賓麵露難sè。他也隻是把洋商跟他的話,原樣照搬,問得再細,他就不上來了。“明有洋人的教習來,你去問他們。”
“那一堆,是我的子彈麼?”關卓凡指著另一排箱子問。
“對,是子藥……子彈。”子彈這個名稱,讓利賓覺得很拗口,低聲道,“逸軒,我又不明白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東西的。按洋商的法,這是新貨sè,連租界裏的洋兵,也都還沒有!”
一口方方正正的箱子被抬了過來,還是張勇第一個打開,再取出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整整齊齊的排放著幾百發鉛灰sè的錐形子彈。
“這是什麼玩意兒?”張勇用指尖拈起一枚,目瞪口呆地看著。子彈他見過,應該是圓圓的彈丸嘛,手裏這個,不但是尖頭的,而且尾巴上,還塞著一塊軟木。
“這個是大殺器,叫做米涅彈,”利賓肅然道,“百步之外取人首級,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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