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值廬之中,顧命大臣們,紛紛額手相慶,喜不自勝。端華興高采烈地嚷嚷著:“老六,還是你這招厲害!就連西邊兒那麼紮手的一位主,到底還是讓你給馴服了。”
這句話,已經跡近大逆不道,但大家高興之餘,都沒在意,隻有肅順yin沉著臉,不話。
“雨亭,怎麼了?”載垣拍拍肅順,“我看你有心事似的。”
“我是有心事,”肅順點點頭,不疾不徐地,“都象你們這個樣子,我看得算算咱們上菜市口的ri子了。”
屋內的諸人一時都沉默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事不能算完!”肅順搖著頭,“這一回是咱們贏了,下一回要是還這樣,怎麼辦?回京以後,要是還這樣,又怎麼辦?”
“雨亭,你的意思是……”
“趁熱打鐵!借著這一次的機會,把規矩給她們兩個定下來。”肅順眼中閃著yin鶩的光,“讓她們看折子,原本就是多餘的事,以後沒有這一!至於她們手裏那兩方印......”
眾人都把心提起來,不知道他要采取什麼樣的舉措。
“收!”肅順一揮手,斷然道,“交司禮監保管,每次用印,照常記檔,知會她們一聲就是了。”
即使是肅順的死黨,聽了這話,也有驚心動魄的感覺。“禦賞”和“同道堂”這兩方玉印,是大行皇帝當著滿屋大臣親貴的麵,賜給現在的兩宮太後的,收就收,這能成嗎?
“雨亭,這……這不成謀反了嗎?”怡親王載垣嚅囁半晌,終於還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這不叫謀反!”肅順理直氣壯地,“顧命大臣,奉保幼主,不能事事被太後掣肘!現在的事,就得咱們了算,等到將來皇上長大了,自然要歸政給他。”
端華也提出了一個疑問:“老六,你的收,要是她們不肯交,那怎麼辦?“
“不肯交也得交。”肅順冷冷地,“不然我那班粘杆處的侍衛,養來做什麼用?”
來去,倘若兩宮不肯交印,則還是要以武力脅迫,這與謀反,其實也沒什麼兩樣了。粘杆處又叫“上虞備用處”,上百名侍衛,平ri裏隻是負責陪著皇帝捉魚打鳥,沒什麼正經差事。肅順把這一支兵抓在手裏,恩結義連,賞賜極厚,慢慢變成了他的私兵。
載垣沒有肅順膽子那麼大,想一想,還是問道:“要是皇上將來長大了,追究這件事,那怎麼辦?”
“皇上離親政,總還有十好幾年,將來的事,誰得準?”肅順無所謂地,“先把眼下弄明白了再。我敢,如果不按照我的法子來辦,一旦讓她們兩個翻過案來,在座的諸公,到時候想求一個囫圇屍首,亦不可得!”
這句話切中了要害。顧命大臣,負氣擱車,斷絕兩宮太後與外界的聯係,若是追究起來,亦可以是掉腦袋的大罪。因此肅順提出的辦法雖然凶狠,終於被眾人所接受,隻有老實無用的景壽,急得渾身直冒冷汗,自己好端端的一個額駙,被他們拉來充數也就算了,現在又無端卷入了這麼一場大逆的案子,真是不知從何起?
既然定了宗旨,肅順就開始分派各人的差事,同時決意明請見兩宮,把今議定的事情,向她們做一個知會。如果她們肯善言善聽,也就罷了,如果事有不諧,那就要動武了!
正在這麼悄悄商議,一位叫鄭錫瀛的軍機章京,手裏拿著一個奏折的封套,在值蘆之外請見。鄭錫瀛一向對肅順巴結得厲害,因此肅順也不以為意,叫他進來。
“怎麼啦?”
“啟稟中堂,勝保的兵,已經到了仙浦口。”鄭錫瀛愣愣地,“這是他遞上來的折子。”
“什麼?”肅順搶過折子,一把打開,隻見黃綾硬裱的折子上,落的是勝保和直隸總督文煜的聯銜,而折子正文的九個大字,剜心刺目,映入眼簾。
“恭請皇太後聖躬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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