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嘛……”
“肉坦牽羊、麵縛輿櫬、匍匐軍門”以及“解縛焚櫬”種種,自然都純屬想象,“自割其麵”就更是扯淡了;“束手”的意思是停止抵抗,並非一定要自個兒把自個兒綁起來,至於“稽首”,也隻是泛指“認罪”,並非一定要“匍匐”的。
當然,“討論”的氣氛,還是很歡樂的。
不過,再如何普同慶,也還是會有人向隅的。
並非每個人都樂意看到軒軍大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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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基廠胡同。
所謂“台基廠”,加工宮殿基座之工廠也。
明成祖遷都北京,大舉興作,在北京城內外建了許多原材料加工廠,其中最具規模者曰“五大廠”:崇文門外有“神木廠”,朝陽門外有“大木廠”,宣武門外有“琉璃廠”、“黑窯廠”——此四者皆在外城;唯有“台基廠”建在內城——位處正陽門、崇文門之間。
宮苑竣工,工廠撤銷,不過,其中的“琉璃廠”、“台基廠”等作為地名,卻保留了下來,並一直沿用至今。
所以,千萬不要被“台基廠”的名字誤導了——這一帶,豪宅連片,行人側目,四九城內,除了皇宮、王府,就得數到這一片兒了,拿現在的話,正陽門東、崇文門西,可是彼時北京數一數二的“高尚住宅區”呢!
豪宅們的主人,以兩類人為最多。
第一類,戶、吏二部的書吏。
論品級,書吏多不入流,卻多身家豐厚,其中佼佼者,豪奢之處,直可比擬王侯巨商。何以至此,請參考本書第十一卷《道好還》第一百零八章《禦駕親征》至第一百一十章《怨毒之深》,在此不再贅言。
第二類,就是內務府的司官了。
這班人為啥有錢,就更不必多了。
接下來登場的這一位,就是內務府一個不大不的司官——營造司員外郎,大號琦佑,他的住宅,前後五進——同輔政軒親王柳條胡同的“別邸”一般大呢。
而且,這並不是琦佑唯一的物業——他在外城,還另有一座更大的、帶花園的“外宅”。
而員外郎,不過從五品的官銜。
哦,對了,這個琦佑,在本書也是出過場的,八大胡同韓家潭“紅雲棧”內,口無遮攔,“玷辱聖德”的那一位,就是他老兄了,其具體言行,亦請詳見本書第十一卷《道好還》第一百零八章《禦駕親征》至第一百一十一章《我要殺了他!》。
此時,琦佑正在待客——不在客廳,不在書房,而是在內室——再往裏走,就是主人的臥室了。
一眼看去,便曉得,這個客人,是主人極熟、極親密的朋友——主人隻舒舒服服的套了件便袍,客人更是除掉了外衣,隻穿一件褂,光著膀子,甚至連衣襟都敞開了,露出了濃密的胸毛。
“老五,”琦佑手裏盤著兩個油光錚亮的獅子球,含笑道,“有日子沒見,你還是一身的腱子肉啊!好!看來,神機營雖撤了,你的功夫,並沒有擱下來嘛!”
“老五”抓起兩粒花生米,扔到嘴裏,一邊兒“嘎嘣嘎嘣”的嚼著,一邊兒惡狠狠的道,“管個屁用?——你叫我去賣藝還是賣肉?”
“依我——”琦佑笑吟吟的,“都成啊!——要不然,兩樣兒一塊兒來吧!”
“老五”大怒,“放你娘的臭狗屁!”
“得,得!”琦佑笑著擺手,“當我啥也沒過!”
“今兒個我去宣德樓,”“老五”咬著牙,“本來想著,隨便喝兩杯就是了,可一進門兒,就瞅見那塊牌子了,什麼‘為賀山陽大捷,新客八折,老客七折’——操!真他娘的……紮眼!”
頓一頓,“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往裏走?被那個倒黴掌櫃看見了,狗日的主動迎了上來,,‘喲!是魁五爺呀!今兒個普同慶,我就再賒您一回,下一回,無論如何,得請您把賬給結了——我們也是本經營,沒法子啊!’——他娘的!你聽聽,這是人的話嗎?!”
再一頓,“放在以前,他敢這樣子的話嗎?!”
“放在以前,”琦佑慢吞吞的道,“你也用不著賒賬啊!”
“可不是?”“魁五爺”把牙咬的“咯吱”作響,“我當時就想一拳砸他臉上!砸他個滿臉花!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住了!”
透一口大氣,“這個日子,真真是過不下去了!我操他關三的娘!我……操他全家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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