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同學少年 中(1 / 2)

舅舅和朱三走了,剩下竇乂一個人隨著助教進了正義堂。他呆坐在桌子前,四下一看,全是陌生的麵孔,馬上就生出一種失去依靠的感覺,心裏惶惶不已。

丁庸與張子駒勾肩搭背地走過來,看到竇乂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桌子前,便有意捉弄一下他:“小子,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不到入學年齡吧?”

竇乂見來人說話不太友善,加之他有些膽怯,便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十歲。”

丁庸得意地對張子駒笑道:“看看,我猜得不錯吧。”他轉臉又問竇乂,“連年齡都不到,就入學了,走的誰的門路啊?”

竇乂聽出了他們二人在促狹他,又見他們得寸進尺地盤問起了根底,有些不甘示弱,便梗著脖子回答道:“我是皇上特準的。”

丁庸本來捏隻軟杮子,沒想到話沒說兩句,這小子語氣還挺衝的。丁庸乜著眼不屑地:“喲,說你能你還真喘上了,來頭不小啊。”

那張子駒女聲女氣地對丁庸道:“我說丁哥呀,你看這小臉兒,紅是紅,白是白的,多招人喜愛啊,你就別為難他了。”說著,順手在竇乂臉上摸了一把。

竇乂渾身一哆嗦,陡然間,一股涼氣從尾巴骨直向上竄,一直頂到腦門,後背刹那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丁庸一巴掌拍在張子駒的屁股上,罵道:“好你個狗日的,這小白臉剛來,你就喜新厭舊。”

正說話間,杜景腆著肚皮,從室外費勁地跑進來:“八叉,你沒讀過書,和我差不多,我一猜,你肯定進了正義堂。”說完,環視了一周,笑道:“喲,你們幾個都聊上了?”

丁庸見杜景與這小子似乎很熟,有些嫌惡地問道:“杜景,這八叉是你什麼人?”

“是我表弟,咋了?”杜景不明就理,原本以為幾人聊天聊得挺愉快,此時聽丁庸的口氣,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丁庸瞥了一眼竇乂,不屑地道:“你這個表弟挺能吹的,說是聖上恩準他入學的。”

“那還有假,他阿爹在西域戰死了,聖上獎賞他的呀。他阿娘也去世了,現在住在我家。從今天起,我罩著他,你可不許欺負他。”雖然杜景平時經常欺負竇乂,但那畢竟是自家兄弟之間。外人要想欺負竇乂,他可就不答應了!此時見丁庸有些沒事找事,杜景就把話撂明了。

聽到這裏,竇乂討好地向杜景笑笑。

“喲,還是個孤兒呀。可憐呀,苦命的孩子。”丁庸見杜景如此護短,於是馬上轉換了語氣,又伸出手來想摸竇乂的臉。那張臉粉白幹淨,襯得五官更加清秀俊俏,尤其是那兩扇睫毛一眨一眨地,真像蝴蝶扇動著兩隻翅膀。丁庸心裏豔羨道:怪不得張子駒會喜歡,連老子都想揩一把油。

杜景一把打開他的手,側身擋在竇乂跟前,冷冷地道:“丁矮子,我剛才說了,他是我表弟,由我罩著,你他娘的少來這一套。”轉過臉來對竇乂說:“八叉,你記住,這個丁矮子,人矮心壞,滿肚子壞水,你少搭理他。”

“哎喲,看你說的,你這表弟多可愛呀,哪會有人欺負他。”張子駒邊說邊將手搭到杜景的肩膀上。

杜景將肩膀一聳,抖落掉張子駒的手:“你他娘的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娘們,我告訴你,不許騷擾我表弟。”

張子駒頭一扭,眼睛一剜,很失落地嘟囔著:“這人,咋這樣呢。”說完拉著丁庸怏怏地走了。

見二人走遠,杜景鄭重地說:“八叉,我告訴你,我在學堂裏的一切,回家都不許說。”

竇乂腆著笑臉道:“表兄,你放心,舅父要問起,我就說先生天天表揚你。”

杜景沒輕沒重地在竇乂頭上拍了一巴掌:“不錯,挺識相的。”

竇乂吃疼地咧了咧嘴,竟然沒有了往常那種被他欺負的感覺。

國子監的考勤很嚴,不僅上課要點名,晚上入寢要點名,各種活動也要點名。竇乂野慣了,猛地一進學堂,就像上了籠頭的馬,怎麼也不舒服。每天除了背誦子曰詩雲,就是吃飯睡覺,天天如此。國子學的監生都是達官貴族子弟,他們所說的時事、喜好、娛樂等話題,竇乂所知甚少,如聽天書,偶爾插句話,卻不著邊際,遭到大家同聲奚落。漸漸地,他不愛說話了,課餘時間,經常一個人托著腮想心事……竇家莊的崖畔上長滿了酸棗,每年秋天葉落之後,滿樹像綴滿了通紅的瑪瑙,摘一顆塞到嘴裏,酸溜溜、甜絲絲的……西市的街邊,老婆婆賣雞蛋,要價三文錢一個,買雞蛋的人欺負老婆婆不會算賬,要十文錢四個,還說老婆婆賺了便宜。竇乂高聲喊,別聽他的,你賣便宜了。買雞蛋的脫下破鞋,向竇乂扔去,竇乂拉著春雪就跑,邊跑邊向他做鬼臉……竇乂在街頭閑逛,竇乂眼被人蒙住,一個女孩的聲音,猜猜我是誰?春雪?不是。芍紅?不是。公孫紅?你猜對了……竇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