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幾年,一波一波的文人粉墨登場,以打倒劉關張諸葛為己任,爭先恐後地和不會還手的古人罵架,武侯廟的人氣也迅速地衰落了。以前還有不少家中有小朋友的來武侯廟祈求小孩讀書聰明,不過自從電視上的某些學者教授信誓旦旦地說,武侯的多智是羅貫中編造的。之後,來祈拜的父母也少了。
武侯廟香火不旺,普善大師隻好幫助別人做法事誦經掙一點錢來貼補開支,不過那點錢那裏夠用?大師也不以為意,有事就出去,沒事就在家裏誦讀經書。
朱謹踏進武侯廟,感覺和小時候記憶中的差不多,隻是更加破舊了,不過收拾得還算整潔。諸葛武侯的金像上脫落了不少,旁邊刻著杜甫的詩詞: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朱以前謹看不懂,現在他看著這句詩,遙想當年武侯力挽狂瀾試圖複興漢室,明知不可為卻依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由得肅然起敬。
朱謹點燃帶來的香,向武侯拜祭了幾下,插在香鼎中。自從進入廟中,他狂躁的心情變得平複了不少。
武侯像前擺放了一個布施箱,卻沒有人在旁邊守著。這時,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匆匆跑進來,徑直來到布施箱前,拿出一隻長長的鉗子試圖從裏麵夾出錢。
“你在幹什麼?”朱謹皺皺眉,抓住小孩行竊的手。
“幹你屁事!”小孩丟下鉗子,拳打腳踢,試圖掙脫朱謹的鐵腕。
朱謹拎著小孩隨手一抖,小孩立刻老實了。如果小孩態度好,也許朱謹教育他一下就放過了,現在態度如此惡劣,朱謹一把拉著他的手,向廟後的廂房走去。
光看大師的房間,你很難將他和一個僧人聯係起來。房間內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書籍,書桌前,一位高大的儒雅老者穿著一身挺拔的中山裝,正舉著老花鏡翻看著一本發黃的書。如果不是他的光頭上有著幾個戒疤,你會以為他更像一位桃李滿天下的老教師。大師小聲誦讀著,過一會若有所得,連忙記錄下來,然後繼續誦讀。房間內肅靜地氣氛,讓朱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輕輕地在門外敲了敲。
大師拿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重新戴上,才發現門口有人。
“請坐!”大師指著一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大師,這小孩偷布施箱裏麵的錢。”朱謹依言坐下,這才放開那小子的手。
不料那小子見朱謹一放開手,慌不迭地往外逃跑。
朱謹正要去將他抓回來,大師滿臉笑容地阻止了他:“無妨,這些錢本來就是不勞而獲得來的,現在被不勞而獲地取走,也是緣法。”
朱謹沒有去追,隻是愣愣地看著他,這位大師是不是有點迂腐啊,讀經讀多了?
大師見他似乎不理解,於是進一步解釋:“僧人不事勞作,全靠施主布施,你覺得是否是不勞而獲呢?”
朱謹點點頭:“說句不怕大師怪罪的話,小子覺得,禮佛心誠就行了。大部分的寺廟,市儈之氣太重,老百姓布施的錢,我看用在享樂上的居多。”
“沒錯,本來就是不勞而獲而來,亦被不勞而獲而去,一切隨緣。”大師點點頭,似乎毫不在意。
朱謹眨吧幾下眼,還是不對啊:“那小孩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偷東西,如果放任他繼續偷竊,不是會助長這種習氣嗎?”
“施主你是想勸說這個小孩吧?”普善大師搖了搖頭,“種因得果,這個小孩的父母天天打牌賭博,小孩饑一頓飽一頓地,偷錢也是迫不得已。”
“哎,那大師為什麼不勸一下呢?”
大師搖了搖頭,說道:“佛渡有緣人。他的父母心中沒有善念,就是佛祖下凡,也救不了他。”
朱謹詫異了,不是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居然有和尚說有人不能渡化?
大師見他一臉迷惑,於是繼續說:“佛主可以導人向善,那是因為人心中有善念。當人們猶豫是為惡還是行善的時候,佛主在他身後推他一把,讓他向善的方向發展而已。如果一個人心中已經沒有善念了,怎麼推都不會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