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奶奶心思浮動,沒有想過,自己早已習慣了把那一家人當成了外姓旁人。當成了高高在上的貴人家。
第二天,大清早的,那範府門前,人頭竄動好幾十口子人就守在了前麵的拴馬柱前,那高聳的院牆,朱門緊閉,八奶奶迅速地在石獅子前占據了一個有利的位置。時辰不早了,八奶奶打起來精神。這時候,側門上的小門,緩緩打開了,門口出來個員外打扮的人,這個人八奶奶識得,是範家第一個奴仆,叫黃老栓的,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贖身了,還是任了管事,他帶著媳婦一直在這範府裏住著,那日子也是正經的員外過的日子了,這一身的綾羅大袍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八奶奶看著這個人,眼神裏流露出來的卻是不甘,也再一次認清了,那不孝子就是個狼崽子,這高房大院不給自己的兄弟父母住,而給了一個外人住著。不過,這事情已經是無解的了,八奶奶並沒有想要折騰的想法,但並不妨礙她在心裏恨恨的暗罵著。這晨光,並沒有到範府前幾日公布出來的吉時,也就是沒並沒有到施喜錢的時候,再說了,前幾次撒喜錢,都是開的正門,並沒有從側門出來,這一點八奶奶心裏有數。
因為範府有人出來,人群自然引發一陣騷動。沒有抬錢鬥的小廝跟在後麵,這讓大家很快都知道了,黃管家是出來送客的,一個穿著細棉布衣衫的女客,三十多歲的小婦人,看著這個客人,八奶奶眯起了眼,她看到了她的大孫女,如果沒有老眼暈花,這個小婦人肯定是自己的大孫女,當初嫁給吳知府做小妾的玉環,八奶奶看到了玉環,而玉環沒有看到八奶奶,她衝著黃管家施了一禮後,就匆匆沿著路邊向南走去……八奶奶糾結著,要不要,追上去?
恰恰這時,吉時到了,範府大門緩緩開了,出來八個穿戴一新的小子,抬著貼了紅紙的木鬥,裏麵盛滿了新鑄的銅錢,堆得冒尖,還有些銀光閃閃的祼子摻雜在其中,心裏左右為難的八奶奶看著玉環遠走的身影,心一橫,咬了咬牙,決定追上玉環,八奶奶匆匆忙忙的擠出了人群……
看著玉環走得越來越遠的背影,八奶奶福至心靈,並沒有張口喊她,這死丫頭身上的衣服很是整潔,並沒有打著補丁,頭上戴著銀簪,耳朵上的耳墜子晃悠悠的,仿佛扯著八奶奶的心尖子,晃得八奶奶混身上下都酸澀起來……
玉環手裏提著一個裝得滿滿的竹籃子……從那宅子裏出來,八奶奶心知肚明,這丫頭隻怕是得了好處了,其實不用看,隻看那籃子裏露出來疑似尺頭的幾疊布,任誰都知道了。
不過,在南大街口,八奶奶把人追丟了……東張西望了跺了跺腳,八奶奶走了,走得咬牙,不甘心失去玉環的蹤影,她回村子裏去叫人去了,這個地方是南大街口,八奶奶有印象,那邊轉過去,就是那二丫頭原來的屋子,八奶奶摸了摸袖袋裏的一串銅板,破例地準備坐牛車回村子裏去了。這次要把那兩口子抓來,讓他們尋出自己的女兒,隻要尋到這個死丫頭,她從範府裏得的好處,還跑得掉,細水長流,憑著這黃老拴親自送她出來的麵子,這日子還愁過不起來?
今天本打算撿上一個兩個銀花生,可卻被突然出現的玉環給耽誤了,一來一回的,八奶奶把這帳都記在了玉環的頭上,打定主意,若是尋到她,必要她好看。
八奶奶走後,玉環由一家雜貨店裏探出頭來……
剛剛走在路上,玉環就覺得渾身不對勁,略回首,居然發現在身後跟著的奶奶,玉環真心是冷汗都嚇了出來,太嚇了人了……
若是,若是被捉到,別的不說,自己這幾年所存的銀子肯定沒了,當被得了玉玥120兩的銀子,除了買院子的,最後玉環手裏還留下了差不多有90兩銀子,這銀子對於用過大錢的玉環來說,也不是小數,頭兩年,隻自己一人住在小院子裏,不是不寂寞,可是,那繡活也出得快啊,就一兩年,自己的繡藝提高得很大,雖說不能繡出什麼雙麵繡,可也算得上是繡什麼像什麼了,大件的屏風、掛屏什麼的,也接了不少,安安靜靜的一個人,掙了不少的銀子,還把身子給養了過來。
玉環以為,自己對玉玥的感激之情也就這樣了,不去她這位貴人的麵前刺眼就是自己最大的報恩了,可是,那天……
玉環永遠都忘記不了那天,雨下得好大,當天自己繡著的是馮夫人交來的活計,那是一整套的嫁妝,玉環正在繡著那幅花好月圓的掛屏,就聽得院門響,還有馬車的刹車聲,玉環不敢出去,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出去……
透過窗子,玉環看到一個魁偉的身子翻牆而入,當時以為安靜的生活就這麼沒了,玉環把剪刀都握在手裏,準備著如果事情不好就自我了斷。可沒料到,這人居然直接打開了院門,然後,兩個同樣如大熊一樣粗壯的男人各自抱著兩個包裹一樣的東西就進來了,兩人把東西安置在院門口,抬眼看了看正屋的窗子一眼,關上院門就走了。
玉環記得那雨真大,自己不敢去看是什麼東西,就一直等著雨小了些才去看,這兩個包裹裏居然,是她自己心心念念的兩個嬌兒,兩年了,都長大了不少,可跟小時候還掛著相,身上的衣服仍然是自己的手藝,那仿佛長在自己心頭上永遠不會忘記的胎記也證明了就是離了自己快兩年的親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