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總有各種原因,徐謹寧因為葉近秋說要來他家指導製家譜和修族譜而輾轉反側。
這種心情和小學生得知要春遊大不相同,但亢奮的狀態是相似的,徐謹寧在心裏問了好多遍:他真的要來嗎?
徐謹寧不希望葉近秋來,可他又把家打掃得幹幹淨淨,覺得葉近秋不來很浪費他這一番力氣。
天還沒亮的時候,焦慮讓徐謹寧躺不住了,距離和葉近秋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小時。
他起床去買早餐,出門拉鐵門,被鐵鏽蹭髒了手掌。拍幾下手掌,那聲音像幽靈一樣穿梭在空蕩的街道,還伴著若有若無的拐杖聲。
徐謹寧吃完生煎回來和吳阿婆碰到,才知道是她的拐杖發出的聲音。
老太太走得慢,徐謹寧從早餐店回來時,她剛從一條巷子的頭走到尾。
她戴著老花鏡,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不清東西,感覺有人攙著她時,顫巍巍問了句:“是誰啊?”
老人牙齒掉光後的聲音尖細、含糊,喉嚨堵著什麼似的,徐謹寧辨認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阿婆,是我,謹寧。”
“噢,謹寧啊。”吳阿婆喜悅地拍了拍徐謹寧的手臂,“幾歲啦?”
徐謹寧下意識回答十八,送吳阿婆回家的路上卻感覺不對,或許回答快二十比較好。
吳阿婆的家不遠,門前擺著一張凝著水珠的藤椅,寒意逼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老城區的獨居老人流行在門前擺這樣一張椅子,沒雨的時候人出來坐著曬太陽,有雨就放點東西上去。假如沒人、沒東西,便意味著他們離開了……
吳阿婆讓徐謹寧折了一片菜葉子放椅子上,不許徐謹寧拒絕的塞給他幾顆奶糖。
徐謹寧看她弓著背緩慢地挪進屋裏,身形和貓很像,衰老的笑顏也和貓相像。
隻是她沒有貓的慵懶,全身棲息著可怕的暮氣。
那張赤褐色的藤椅越看越瘮人,徐謹寧別開眼,又看到另一張木椅孤零零地擺在空地上。
這裏的每戶人家徐謹寧都認識,他幫方孔打聽,好讓方孔勸他們搬離。每一個老人都有子女,有些在國外,有些在其他地方,可就是不在這裏。
這些是沒有被寫到的劇情,還是生活?
家又到底是什麼?
徐謹寧把早餐帶給徐父,徐父草草地吞咽後去工作。
聽徐謹寧說老師要來家訪,徐父特地起一大早跑去工作。
人是有弱點的,徐父無論在哪個年紀,最怕的都是教師這種生物。
徐父騎著小電驢飛奔而去,葉近秋來的路上還看到了他,和係統感歎速度真快,他也應該騎這個。
葉近秋今天低調地開了一輛suv,但缺德地圖把他導去了菜市場,路窄卡住,差點出不來。
他沒有準時到達,徐謹寧不善地看著他。
“去買了點菜,耽誤了點時間而已。”
堵車時,葉近秋閑著沒事幹,一路買了過去。
徐謹寧從他翹成蘭花指的手裏接過活魚,聞到了香水的味道。
……什麼毛病?給魚噴香水??
葉近秋噴了香水仍然覺得腥,洗手洗了很久,覺得手幹淨後,又捧水撲了開關很久才擰上水龍頭。
【你能不能快點?】係統等不耐煩了。
【你的反派都沒催,你急什麼?】葉近秋一邊擦手,一邊從後門望去。
密密麻麻的高壓電線,還有歪掉的電線杆。
不怕它們掉下來嗎?
葉近秋轉身,徐謹寧已經準備好了工具,八開的素描紙和蠟筆、馬克筆,做手抄報一樣。
紙放在高一點的椅子上,下麵墊板子,徐謹寧坐在小凳子上,而葉近秋站在旁邊。
“先寫你的名字。”葉近秋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再寫你父母的名字。”
徐謹寧照做,寫上徐超和楊芝樂的名字——他的父母。
“接著寫你的爺爺奶奶吧,我們就做直係三代的家譜,省點時間去修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