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遲遲人未還(1 / 3)

於子寧對二人說道:“師叔言語對方勢大該當避其鋒芒,待上了雁蕩山告知掌門裴師伯再行商議。剛剛跑回去一人,對方知曉必定要斬草除根,現下當務之急速回客棧尋馬!”常人聽於子寧這番話隻會覺得他貪生怕死、用上了三十六計的上上策,其實若此間隻他一人,定要回去探個高下。高、江二人此刻雖是報仇心切,也知道個輕重緩急,似剛才對方身手隻再來個十四五人便已不敵,何況幾十人眾,隻得一路回到客棧。來時三人心下焦慮,趕到山穀自有前後之別,此時各自擔心對方安危,於子寧、高鬆節兩人放緩腳步隨師妹同行而去。飛奔到了客棧,眼前還剩得六七匹馬,三人情急之下也來不及分別該騎哪匹,就近上馬一路往東而去,見師妹外衫上盡是染滿了深紅,高鬆節脫下素袍遞給江繁縷替換了那件綠衫,輕輕勒馬行在二人身後。

日頭自他們迎麵轉移南邊,不知覺已騎馬過了兩個時辰漸入到了臨安城內。三人謹慎了點便除去酒家閣樓選了一處較小店鋪,各自要了碗索麵,又打包些河橋塌餜用作路上幹糧。已到晌午正時,小店雖隻有個四五桌卻也熙熙攘攘擠滿了人,各自邊吃邊聊著閑話,比不得酒樓雅間的閑情逸致,聲音小了些便聽不清對方言語。於子寧見他們均是苦力勞工也放下心來,回想清晨那樁慘事對二人說道:“高師叔倒地時已是油盡燈枯,他身受重傷顧不得迎戰、一路而來並非叫我們救他性命隻所托叫裴掌門莫要牽掛,言辭中又甚是懊悔之意,嗯?...”他稍做沉吟,高鬆節道:“師叔臨死仍在為我們著想教我們快快離去,此間事了我定要回山上請知師父,好讓我為高師叔報了此仇!”江繁縷也一旁附和道:“我們隨你同去!”於子寧看向兩人說道:“你倆同去自然是好極了,可是聲音小些,這裏人多眼雜不比山裏。”兩人頓時覺得剛剛失態、情急中聲音是大了些,周邊已經有幾人好奇的盯著自己看來。於子寧隨即掏出錢袋,數了八十六文錢給了小二結賬便與兩人上馬朝東南而去。他想高遠揚彌留之際仍擔心三人的安危,如此古道熱腸的一位老前輩未必便是疑心自己,或許在樹上隻為了查看遠處有無敵人埋伏,隻不過山峰複山峰,瞧不出個所以然。至於清晨急急而去怕也是不想牽連自己三人,若非是在臨行前的心念一動也上了柳杉樹、恰好聽到了風中鬥聲,師叔回頭一路命隕敵手肯定是再無他人可知。昨晚的正氣君子風範一時間轉成了小人度心腹,於子寧百感交集再無言語。

自九江府出發至樂清雁蕩山原本是一條東西直線、並無岔路,經過此事後籌集賀禮也顯得不甚重要,自不必單獨跑一趟杭州城內。隻是既到了臨安再轉行樂清也必定要過杭南富陽,其中尚有數百裏路途。包裹裏吃食水源較為充足,胯下馬兒也已行了半天漸生疲憊,三人怕累壞了牲畜便索性走走停停,直到了日落黃昏時才趕到富春江一帶。

其時日照江畔,水麵上淡淡霧氣朧著岸上赤橙黃青的花兒、草兒、樹兒,時而斜陽透雲在它們原本各自分明的紅綠形色上又蒙著一層晚霞餘暉,小的、大的、遠的、近的,再無區別,均是這如畫江岸裏的一筆濃墨,似乎接天連地之中再無什麼可以打破這山水雅景。江中幾艘漁船有的載客過江、有的清閑垂釣,又有幾隻小烏篷上落客三兩人,或男或女,遙遙聽到軟語細歌:“桑樹顆顆茂、蠶織絲滿床...家中有綠桑、樹上無蟲咬...門前不得進、春蠶莫要踏枝條...”一壺酒、一曲歌、一照殘雲、一處春江,江上人好不愜意!無怪前朝名家大癡道人的一副《富春山居圖》令世人驚歎,若非身在其中豈知人間俊美如此!

於子寧看的癡了,一時間也忘記了下馬尋船過江。又過了半晌聽得江繁縷道:“咱們雲清山上自也是風光無限,不遠也有鄱陽湖的煙波浩渺,但這富春江的清新雅麗又不同於含鄱吐日的氣勢磅礴,若在這裏住上一年半載也是叫人難忘。”高鬆節道:“如果師門七人均在此,此生更待何求?”心裏不免又想到山上眾人。夕陽微照他右頰,銅黃皮膚映照的另一側更為剛毅,卻也掩蓋不住兩分黯然。三人商量馬兒過江不易,且奔波數天早已累的精疲力倦難以支撐到樂清,更有高遠揚一路所乘的兩匹倦態更甚,當下尋思賣給馬場,反正天色已晚過了江也是尋店住下,到時再購得三匹精神矯健的便是。直到第二天在馬市上江繁縷又老大個不情願,原來賣的三匹馬加起來不過五十二兩銀子,買馬卻要花得百餘兩,於子寧討價還價最後也是湊了個整。於子寧見師妹不悅,出口安慰道:“近年來師兄行俠仗義的事做多了,免不了有幾次劫富濟貧,你不必心疼這些黃白雜物。不過嘛...嘿嘿,咱們不該花的也不多給,省下來給你置辦一身行頭。”好說歹說又讓高鬆節買了一套女衫換下江繁縷身上的素袍。三人又一路向東南樂清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