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時候的程端五卻是有股不撞南牆頭不回、不到黃河心不死的精神,他越是對她冷淡,她卻越是黏糊。
最後的最後,程端五什麼都沒有了,墜入地獄的程端五沒有了任何反擊能力,她空洞地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原本清亮的眸子全然晦暗,她幾乎是用哀求的語氣對他說,聲音小到陸應欽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聽見了:“應欽,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從來沒有嗎?”
她明明是在問他,可她的眼神卻失神地飄向別處,她的表情是那樣悵然,不等陸應欽回答又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一直……是我自作多情,癡心妄想……”
那樣絕望的口氣,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她是多愛哭的人,陸應欽一直都知道,一點小傷小痛就能折騰得周圍的人雞飛狗跳。千金大小姐什麼都不會,隻會折磨人,並且樂此不疲,反反複複。
可是發生了那樣天翻地覆的變數,她卻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般不會哭了。
陸應欽有時候都在想,如果程端五能學到俞佳佳一半的識趣,乖乖地任他掌握,知道什麼時候服軟,他也許不會那樣趕盡殺絕。
他站在窗前,窗外的陽光燦爛得有些晃眼,他幾乎能看清楚空氣中肆意飄飛的細小灰塵顆粒,一時間竟然有些恍神。
七年的時間,程端五仿佛真的變了一個人,她被磨得毫無脾氣。
他要她滾,她乖乖地滾;他要那孩子,她乖乖地給他。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不是嗎?可他心裏堵得慌的原因是什麼呢?
俞佳佳說他對程端五有些過了,關義也說他對她刻薄過頭,可他卻像是失了控製,隻要沾上了程端五的事情就能讓他全盤失控,變得不像自己。不得不說,即使過去七年,能最快地讓陸應欽動氣的依舊隻有她程端五。
陸應欽踱步至桌前,隨手拿起一張照片。照片的背影有些模糊,定焦卻異常清楚,俞東拿著一棵綠油油的青菜正在問程端五意見,程端五一臉認真考慮的樣子。巴掌大的小臉上竟是那樣好看,睫毛又密又長,像兩柄扇子半掩住她如星的眸子,有種若隱若現的神秘感。明明粉黛未施,卻有種輕靈自然的美。
他有些詫異地自問,從前他怎麼就從來沒有發現她其實是這樣漂亮的呢?
他越看越覺得不耐煩,卻像著了魔一般拿起照片一張張地覽閱。他又拿起一張,照片上的俞東和程端五有說有笑,一人拎著兩個購物袋,親昵得旁若無人;再一張,程端五牽著俞東的女兒,不知是在說什麼,竟笑得像個孩子;又一張,寬闊的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俞東自然而然地牽著程端五的手……
一時間竟然覺得怒不可遏,他狠狠地把所有的照片扔進了紙簍,餘光瞥見紙簍裏花花綠綠一打照片,覺得還不解氣,又憤懣地踹了一腳紙簍才算作罷。
他心煩氣躁地坐在靠椅上,點燃一支煙,煙霧嫋嫋,他才覺得阻塞在胸懷裏的悶氣得到短暫緩解。
內線電話丁零零地響起,他皺著眉頭接起來,口氣不善:“喂。”
辦公室秘書被他的口氣嚇得有些蒙,戰戰兢兢地說:“關經理帶了一位客人要見您,說是您點名要見的。”
陸應欽皺眉:“男的女的?”
“是一位女士。”
“讓她進來。”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程端五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等待,這是她第二次來這個地方。因為第一次的經驗,令她對這裏有些犯怵。
踩在走廊軟軟的地毯上,她的心裏十分忐忑。走廊的拐角擺著一盆植物,蔥蘢蓊鬱、枝繁葉茂,程端五呆呆地望著,一直緊張地掐著自己的手心。
關義沉悶的腳步聲迫使程端五抬起頭。關義表情有些複雜,沉聲對她說:“老板要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