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房裏的響動,俞佳佳娉娉婷婷地走進來,一見著他,自覺地招了傭人倒來醒酒湯。
她自然地將醒酒湯遞給陸應欽,囑咐他:“別太拚了,以後少喝點酒,身體要緊。”
陸應欽皺了皺眉,宿醉醒來整個人沒什麼生氣,隻甕聲回應:“知道了。”
“先洗個澡吧,你是再睡會兒還是下樓吃早飯?”俞佳佳穿著一身睡衣素麵朝天,卻還是掩不住她媚眼如絲的風情。陸應欽一臉調笑地攬著她:“這麼賢惠,我迫不及待地想把你娶回家了。”
俞佳佳凝眉嗔他:“沒個正形,快去洗澡。”她順手拿走了陸應欽脫下的外套,正準備下樓,接著回頭交代,“那孩子這幾天鬧別扭鬧得厲害。”她斟酌再三又說,“你一會兒去看看吧。”
算起來陸應欽是第一次正式見孩子,自從孩子接回來他就沒看過,他每日忙得沒有人形,都是俞佳佳在照料。孩子和照片裏很像,很瘦卻比同齡的孩子高很多。似乎鬧脾氣鬧累了,他蜷曲成一團睡在床上。睡著了還皺著眉頭,那隱忍的表情像極了程端五。陸應欽看著孩子頓覺心煩氣躁,正打算抽煙,但他轉念一想又把煙揉碎了扔進了紙簍。
真是個識相的孩子,好像知道陸應欽討厭他媽媽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點長得像她,除了皮膚白。程端五是他這麼多年見過白得最好看的女人,放在哪裏都好像會發光一樣,怎麼都曬不黑。一笑起來明眸皓齒,略帶嬰兒肥的臉頰上淺粉的紅暈讓她看上去可口得像個蘋果。過去的她最愛擅作主張挽著他的手臂親昵地喊他“應欽”。
而他也習慣了生硬地甩開她。
他眯起眼,回想程端五的一顰一笑,驚愕地發現,他竟然記得那樣清晰。
他想,也許恨才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情感,所以他這麼多年都無法真的徹底忘卻程端五這個人。
不知是不是男人都有初夜情結。他之後也在各種場合半推半就有過幾個女人,可他卻總是忘不了程端五。每當失眠的時候他總會想起程端五,十七歲的程端五在他的酒裏下了點東西,想以此挽救程家殘存的威嚴。她自以為他全然被藥性控製,生澀地引誘醉酒的他,直到他粗魯地撲上去。那天夜裏她一直在哭,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仿佛怕吵醒了他。
他一直難以忘記第二天清晨被他冷酷羞辱後的程端五的表情,她安靜得像一抹遊魂,全身赤裸隻得緊緊地抱著被子,臉色慘白。她咬著牙眼巴巴地望著他,那表情讓陸應欽沒來由地又覺得不耐煩。她最後的希望也被他殘忍地撕碎,陸應欽冷漠地從床上起來,穿上衣服,極端鄙夷地回頭對程端五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程家?你以為跟我睡一覺就什麼都解決了?瞧你美的,程端五,想跟我睡覺的女人多了去了,還要看我有沒有興趣。”他收起最後一絲諷刺的笑意,冷冷一哼,口氣冷漠到極致,“滾!”
程端五沉默地穿好衣服,從頭到尾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得陸應欽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淨白的床單上留著點點血痕,陸應欽自然知道那是什麼。
他隻覺得心煩氣躁,發狂一般把床單撕得支離破碎,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他討厭被控製,但前一天那藥性對他而言並不是無法自控,可他卻可恥地發現,他對程端五竟然有那淺鄙的渴望,他覺得惡心,這一切他都覺得惡心。
而最惡心的,是忘了仇恨竟然對程端五產生欲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