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1 / 3)

“哥,我一無所有,隻剩這顆不值錢的心。過去我眼巴巴地捧在陸應欽麵前,他有多不屑還要我說嗎?如今連這顆心也死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二十四歲的程端五不再是十七歲的程端五,她已經學會不對陸應欽抱有幻想,曾經沸騰的那顆心也隨著時光的消逝逐漸冷卻。她以為的那些繁華的曾經最後也隻換來她半生蕭條,每每午夜夢魘,她總在一臉濕淚中問自己,還愛他嗎?還敢愛嗎?

回答她的,隻有一室的清冷。在和哥哥冷戰了一個多星期後,哥哥最終還是原諒了她。生活,有時候就是殘忍得令人隻能無奈地妥協。

不論是程端五還是程洛鳴,都已經被生活壓彎了腰,生活讓他們變得市儈,變得庸俗。所謂的尊嚴和骨氣,他們統統都失去了,剩下的,隻有一條苟延殘喘的命。

那麼多年過去了,哥哥再痛苦都沒有在程端五麵前掉過眼淚,可是在收拾東西看著冬天的照片時,七尺男兒卻生生地落下淚來。

程端五心裏酸酸的。她努力吸氣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一絲傷慟和悲憫,讓那些湧上眼眶的眼淚緩緩退卻。她不是不動容,那是她的親生兒子,她幾乎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她何嚐忍心。可她能做什麼呢?她活得太累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和命運掙紮。

離開這座城市,開始新的生活。這是她和哥哥的約定。七年的時間,足夠讓她認清了一切。陸應欽不會愛上她,不會因為孩子妥協,不會施舍任何一丁點感情給她,她能做的,隻有認命。

一段時間不見俞東,他的眉眼裏盡是複雜的情緒,臉頰瘦削,眼神深邃地看著程端五。他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端五,該走的不是你。”

程端五輕輕地笑了,眼角眉梢盡是比絕望更甚的悲涼:“俞東哥,要是不走,我該去哪裏呢?”二十四歲,該是如花一般燦爛的年紀,可程端五卻已經腐朽得令人惋惜。

“陸先生知道我還在這座城市,該是如鯁在喉吧,他討厭我,你也知道。我不想再惹更多的麻煩了,離開是最好的選擇,沒有我,他會對我的孩子好一點吧?”她疲憊地眨著眼睛,一雙瀲灩波光的瞳孔此刻靜然如一潭死水。她低垂著頭,聲音也逐漸低下去,“俞東哥,佳佳和陸先生……怕是要結婚了吧?希望你能和佳佳說說,對冬天好一點。”

俞東很想告訴程端五他自從離開陸應欽的勢力範圍,和自己的妹妹已經很久沒有見麵了。可他麵對程端五那一臉的祈求,終是什麼都不忍心說出口,隻沙啞著聲音答應:“好。”

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程端五輕輕地笑了。她喝了一口茶,熱氣氤氳得她眼眶紅紅的,她瘦削的手捧著茶杯,孱弱得幾乎不堪一擊。俞東難以想象這麼多年,她那麼瘦弱的肩膀是如何擔起養一個家的重擔。

那麼刁蠻任性的千金小姐,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樣的歲月才熬成了這般模樣,俞東怎麼也想象不出。

俞東默然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憐憫,半晌才說:“端五,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說。”

程端五點點頭,頗為感慨地說:“最苦最累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去死。”她眨著眼睛笑著對俞東說,“別瞧不起我,那時候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沒有一分錢,冬天又並發肺炎快不行了,我抱著冬天站在十層樓高的醫院頂樓準備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歎了一口氣,回首往事,那些苦澀仿佛都變了滋味,不再那麼難以下咽:“最後是我哥找到了我們,他皺著眉頭破口大罵,他對我說‘端五,你瘋了是不是?死都不怕了你還怕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