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大他們在幹嘛?”他看了一眼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戀紅塵。
這家夥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一天到晚腦子裏也不知道裝著些什麼。
“搭房子去了,鱗之快走,咱不能落下!”
“你會搭嗎?”
“不會!”
很好,理不直氣也壯。
後頭一人一猴靜靜看著兩個小家夥遠去,二者身上的暮氣跟兩個年輕人恰恰相反。
猴爺看了眼被烤成焦炭的烤魚,滿是猴毛的手像是不怕燙,拿起來徑直塞進嘴裏。
老嶽頭在一旁嗬嗬笑著。
如果是以前的話,每次烤魚之後他會跟猴爺搶烤魚吃。
隻是現在他太老了,沒那牙口,也沒那跟猴子一樣毛手毛腳的猴氣。
猴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吃啊,你小子愣著幹嘛?”
這裏能窺得半個寨子,一人一猴坐在瀑布之上,水汽如龍上升,這個場景老嶽頭看了一百年。
“猴爺,你坐在這裏看著寨子,看了多少年了。”
老猴子齜牙咧嘴,惡狠狠瞪了老嶽頭一眼:“五萬多年,當年答應你們先祖守護一下後人,他娘的你們是真的能活!”
老嶽頭嘎嘎直笑,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候自己可能才四歲不到。
才三四歲,父母死了也不會難過,光著腚被猴爺抱著跳來跳去。
最後放在岸邊,猴爺抓來幾條魚,說要烤魚給自己吃。
猴子會什麼烤魚,自然也是烤成這樣跟碳一樣。
但是那時候,自己看著猴爺抓耳撓腮還是把魚烤成碳的樣子,不知怎麼就樂得跟猴爺一起嘎嘎笑。
猴爺發現這小家夥還在笑,覺得自己烤魚應該也沒那麼差,嘴硬道:
‘學著點,以後就這樣給猴爺烤魚,知道沒有?’
猴爺對著還是三歲的自己,大概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記到現在。
‘知道!’
“猴爺。”老嶽頭聲音已經蒼老得不像話,像是在用全力才能說得出話一樣。
“幹啥子?”猴爺聲音還是跟百年前一樣。
“村子,還得拜托您繼續看一下。”
他安安靜靜說完這句話,坐在一旁弓著身子,身子越來越弓。
“你這人你這人,怎麼說的話也跟你先祖一樣!”
他的臉很老,像是老樹根一樣,猴爺卻像是看不到。
他看到的還是自己懷裏奶娃一樣大的小家夥。
那個小家夥身形慢慢變得挺拔,又變得蒼老,最後形如枯槁地坐在自己旁邊。
什麼時候,那個小奶娃已經那麼老了?已經老到要死掉了。
它撓撓猴腦袋,這個問題想了很多年它也沒能想得明白。
就這麼一坐,寨子從大清晨的安靜變得喧鬧,喧鬧夾雜著炊煙。
年輕人要出去忙活,那群外鄉人那邊很熱鬧,很多部落裏的小鬼沒有見過外邊的人。
明明太陽才剛出來,好像眨眨眼時間,太陽就要下山一樣。
不知不覺,日暮了。
猴爺撓撓頭。
“以前你巴不得像隻猴子一樣跳來跳去,怎麼肯老老實實在這裏坐著陪老猴子我?”
老嶽頭睜了下眼,原來是太陽已經快下山了。
一天時間的尺度對於年輕人很長,仿佛有無窮精力,能做無限多的事情。
老了之後,一天時間,像是在哪裏一坐,就過去了。
“老了,坐一會兒,眯了下眼就一天過去了。”
“你老?你才幾歲,你老個屁,你以前不是還指著我鼻子說要比我活得更久。”
“比不得猴爺的。”
“你小子,以前膽子比我還大,光著腚要跑去掏那老鳥的蛋。”
老猴子想起以前老嶽頭小的時候,笑得嘎嘎直樂。
“那時候差點沒讓鳥爺給打死,還是猴爺把我救了下來,謝謝猴爺了。”
“你這家夥,現在說話跟你爸一個樣,跟你爺爺一個樣,跟你太爺爺一個樣!”
老嶽頭也嘎嘎笑著,遲暮的太陽,在他身上揮灑最後一點餘暉。
“猴爺……”
“嗯?”
“小嶽已經不能再給猴爺烤魚了,猴爺換一個人來替您吧。”
老嶽頭閉上眼睛,坐在那裏像是睡著了一樣。
猴爺就靜靜地坐在瀑布邊上,吃著最後一條烤魚。
烤成碳一樣,哪隻猴子會喜歡吃啊!
一人一猴,變成又隻剩下它一隻猴了。
五萬多年,怎麼也習慣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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