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這麼會從善如流,的確是齊言洲沒想到的。
本能被她逗得想笑,卻又因為她說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又怕他是個聾子聽不見似的無意識靠近,溫熱輕淺的氣息自然地籠著他耳廓掃了一遍。
癢得人有點兒笑不出來。
“……”
認命地挑了下眼梢,齊言洲不自然地側了下臉。
“……?”秦卿卻因為他這個動作,和沒有立刻發聲回應的行為懊惱起來。
合著她就跟路上的流浪貓一樣?被人拍了個小視頻扔網上,底下一大堆誇可愛誇好看說可憐好想養……真送到麵前了又是“對不起打擾了”??
秦卿直起身:嗬嗬,渣……
結果,還沒等她腹誹完整,男人突然話音疏懈地淡“嗯”了聲,然後同年少時那副桀驁輕狂的腔調一樣,理所當然地懶聲反問她:“不然呢?”
秦卿愣了下,莫名從這三個字裏聽出了“誰敢要,等老子抽出50米大刀容許他先跑一米”的氣勢來。
秦卿:嘿嘿,紮~~紮一朵小紅花送給你呀。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秦卿無聲提起唇角,卻沒再和他說話,安靜地重新趴了回去。
齊言洲把車停在了一中附近的停車場,兩個人要走回去,穿的是商業圈和學校中間的小路。
他們以前常走的一條路,不遠不近。
昂貴待拆的主城區老小區,時隔多年依舊未動。
回憶入侵,同落寞殘舊路燈一街之隔外的喧嘩,都好像恍惚地泛起暈黃來。
小時候春遊,她走不動路可憐巴巴地往路邊一站,秦灼和齊言洲走出數米才發現她沒跟上。
秦灼回頭時,不耐煩地說她太嬌氣,又一本正經地教育她,要她早點認清這個世界上就算是親爹媽,也沒人有義務一天到晚慣著她的現實。
隻有齊言洲好笑又無奈地對她招招手:“過來。”
“我走不動!”小女孩兒紅著眼眶卻理直氣壯,釘在原地,甚至解下裝了零食的小書包,幹脆準備抱住坐下。
“過來,”小少年依舊朝她伸手,笑意清朗地同她說,“哥哥背你。”
小女孩兒愣了下,像是有點兒不敢相信,卻依舊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
齊言洲順手拿走她抱在懷裏的書包,背對她半蹲下來,跟她說:“上來吧。”
秦卿本還有些猶豫,卻聽見秦灼在一邊說:“你就慣著她吧,你還能慣她一輩子?”
也不知道哪個字戳中了她的痛腳,秦卿賭氣似的一下子趴上去,偏頭凶秦灼:“要你管?!”
秦灼嗤了聲,真的沒再管她。
小少年站起來,走得不快,步子卻很穩。
秦卿窩在他尚不寬闊卻溫暖的背上,明明很舒服,莫名的酸澀卻湧上鼻尖。
吸吸鼻子,默默垂睫眨了眨眼。
原來被人背著,是這樣的感覺啊。
…………
這不是齊言洲第一次背她。
卻也沒有旁的人背過她。
秦灼不會,秦澤恩也沒有過。
都以為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存在。
她很早就意識到,秦澤恩就算寵著她,也像隔了層透明玻璃一樣。
她是連接秦林兩家的紐帶,亦是秦澤恩在原嶽家的阻礙。
是必須微妙平衡互相掣肘的關係,並非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兒。
她也從小就明白,林雅替她規劃的路,希望她長成的模樣,就是秦澤恩最不願意看到的光景。
不知道是回憶裏那陣湧上鼻尖的酸澀過於清晰,還是在小店裏回憶不起來的餘韻依舊殘存著,她眼眶裏脹熱的霧氣又不爭氣地浮起來。
秦卿不想這樣,抬手蹭了下下眼瞼,憋了回去。
“怎麼了?”小姑娘指尖蹭到他耳廓,齊言洲問,“不舒服?”
秦卿想說沒有,又怕聲音不太對,使勁搖了搖頭。
結果,小姑娘在他身上晃來動去,溫軟若即若離,齊言洲脊背繃緊,壓著不合時宜又合情合理的念頭,忍不住開口,悠悠低聲警告她。
“別亂動。”
秦卿一愣:“?”
“……”額。
似乎總是忘了……他如今已經是個成年男性。
秦卿本來覺得沒什麼,讓齊言洲背著她走路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此刻卻真實地不自在了起來。
男人襯衣上的沉香味,混雜著他發間清淡的薄荷香,沁著他獨有的氣息,溫暖清雅又涼淡疏離,矛盾卻不突兀地侵入鼻息,氳得人臉後知後覺,倏忽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