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天氣冷得詭異。

安靜帶著些倦意來到店門前,開了鎖進門,摸到牆上的開關,點亮了夜色裏的第一盞燈。

她看了看表,四點三十分整,剛剛好,一秒都不差,強迫症感到舒適,今天應該會很順利。

其實她原本想休息一天的,畢竟今天是鬼節,她這麼早出來,奶奶念叨了好一陣子。

不自覺回頭看了看門外,今天下了些霧,能見度不足三米,很貼鬼節的氣氛。

她沒有休店的原因是,她有位熟客,會在每天早上4點44分準時進店吃早餐,風雨無阻。

因為來得早,他通常都是她的第一個客人。

這是位神秘的客人。

神秘之處在於,哪怕已經是長達一年的熟客了,她還不知道對方究竟長什麼樣子。

他留著很長的劉海,遮住全部的眼睛,皮膚蒼白,戴著黑色的口罩,總是穿著一件很有年代感的黑色長衫,長衫質感極好,是她從沒見過的柔順料子。

他每次點餐都低著頭,也不說話,隻用白而瘦削的手指點一點菜單上的素餛飩。

是的,他隻吃素餛飩,隻要一碗,吃完就離開,結賬都是付現金,留一張十元紙幣在桌上,這一年來皆是如此。

他每次留下的紙幣都是嶄新的,安靜特地留意過,這些紙幣還是連號的。

就好像他特地準備了幾遝十元紙幣,專門用來付給她。

挺奇怪的不是嗎?這年頭年輕人裏幾乎沒有用紙幣了,大家都是手機支付,他用紙幣就算了,還是連號的新票兒……不過算了,這也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真的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安靜一邊準備食材一邊瞄著門口,又去看電子鍾,在時間來到四點四十四分整的時候,店門準時被推開。

他來了。

啊。

雖然心裏想著沒什麼可在意的,但這樣神秘的人,一年來將安靜的好奇心抓得死死的,她真的好在意啊!

所以才會頂著鬼節陰森森的天氣,天不亮就來開店啊!

“歡迎觀臨。”

鈴聲過後,安靜柔和地和他說話。

過去每天都是這樣的,包括昨天。

她會和他打招呼,他不會回答,隻會靜靜地走到前台指指菜單,然後回到離前台最近的熟悉位置上坐下,低著頭沉默地等待早餐。

他從來不說話,也不看手機,或者——他沒有手機,所以才不看。

他身上的長衫不像是有口袋的樣子,也沒攜帶背包,安靜實在不知道哪裏可以裝得下手機。

她有條不紊地煮餛飩,特地給他多加了幾個——十元一碗的素餛飩有十五個,她包得個頭兒適中,大部分人都能吃飽,吃不飽就再要一兩個包子或者燒麥,那就完美了。

但他從來不會要那些。

時間長了,她比較在意他,怕他吃不飽,就會多給幾個。

餛飩煮好,安靜端著碗走到桌子前,彎腰將碗輕輕放下,因為是剛煮的,還有點燙,她不由用指腹捏住了耳朵。

眼神飄到對方的臉上,柔順蓬鬆的黑色劉海遮住了眼睛,黑色的口罩擋住下半張臉,她隻能看到他絲絲縷縷的蒼白肌膚。

他真的很白,帶著些病態的蒼白,身形包裹在黑色的長衫裏,單薄,瘦削,骨感。

他手抬了起來,應該是要開始用餐了,按照往日慣例,安靜會回到櫃台後麵去繼續準備食材,再過不久小曼就要來上班,客人也會多起來,她得抓緊把一切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