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上層的樓梯很長。眼前一片漆黑,仿佛看不見盡頭般一直通往上方,感覺應該已經爬了三十層以上了才對。即使身體經魔法強化過,但此刻差不多該覺得累了,而且先前在戰鬥中還受到損傷。光是昏暗的長階梯就足以令人灰心喪誌。
就在梅爾德團長開始考慮是否該休息片刻的時候,上方終於出現了描繪著魔法陣的高牆。
同學們臉上逐漸恢複生氣。梅爾德團長衝向門邊開始詳加調查,同時不忘使用菲爾探測器。
結果大致得知這裏並未設下陷阱。刻劃在魔法陣上的術式似乎是用以推動眼前的牆壁。梅爾德團長照著魔法陣上的術式吟唱了一句,並將魔力灌注其中。門仿佛忍者屋的暗門般旋轉起來,開啟通往內部房間的道路。
穿過門後,那裏便是原本第二十階層的房間。
「回來了嗎?」
「回來啦!」
「回來了……我們回來了……」
班上同學們紛紛放心地籲氣。其中也有學生哭了出來,或是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連光輝他們也都倚著牆壁,險些一屁股坐下。
不過這裏還是迷宮內部。雖說等級不高,卻不曉得魔物何時會從哪裏出現。在完全放鬆下來之前,他們必須先成功脫離迷宮才行。
梅爾德團長按捺著想讓眾人休息的心情,狠著心腸逼學生們起身。
「你們別坐著!現在鬆懈下來就回不去了!要盡可能避免跟魔物戰鬥,以最短距離逃出這裏!隻差一點了,撐下去啊!」
「好歹讓我們休息一下嘛。」雖然學生們默默地訴苦,但梅爾德團長卻怒目封殺異議。學生們心不甘情不願地踩著踉蹌的步伐起身。光輝藏起疲色,率先走在前麵。大家以騎士團團員們為中心,沿途隻打倒最低限度的敵人,一口氣朝地上猛衝。
最後終於看到了一樓的正門,以及令人有點懷念的接待窗口。照理來說,進入迷宮後應該還不到一天才對,不過一定有不少人覺得通過這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這回學生們真正露出放心的表情走到外麵,甚至還有人直接在正門的廣場上躺成大字型。大家同樣都為撿回一命感到開心。
然而一部分學生卻是臉色黯淡——包括背著還沒清醒過來的香織的雫與光輝,旁觀的龍太郎、惠裏、鈴,以及始救過的女學生。
梅爾德團長擔心地斜眼看了看這些學生後,便前往窗口報告。
在第二十層發現的新陷阱太危險了。雖然石橋已經崩毀,不曉得陷阱能否繼續發揮效用,不過還是有必要回報。而且也得報告始死亡的消息才行。盡管費力地不讓憂鬱的情緒表現在臉上,梅爾德團長依然忍不住唉聲歎氣。
回到霍爾亞得鎮後,一行人沒有精力做任何事情,直接進了旅館的房間。雖然有幾位學生聚在一起交談,但大多數人都逕直撲倒在床上,就這樣沉沉睡去。
在這之中,檜山大介獨自一人離開旅館,來到鎮上不起眼的一角抱膝而坐。他把臉埋在雙腿之間一動也不動。如果班上同學看到他這個樣子,大概會以為他非常沮喪吧。
不過實際上……
「嘻、嘻嘻嘻。都、都是那家夥不好。明明隻是個無名小卒……竟、竟然還那麼囂張……這、這是報應……我沒有錯……一切都是為了白崎……她再也……不用跟那種雜魚扯上關係了……我沒有錯……嘻、嘻嘻。」
檜山隻是帶著晦暗的笑容與渾濁的眼神為自己辯護罷了。
沒錯,當時仿佛在引導下偏離軌道襲擊始的火球,其實就是檜山施放出來的。
把逃往樓梯與救出始這兩件事情放在天秤上衡量時,凝視著始的香織突然映入眼簾。刹那間,檜山心中的惡魔對他輕聲道:「現在殺了那家夥也不會被發現喔?」
於是檜山將靈魂賣給了惡魔。
為避免事跡敗露,檜山算準絕妙的時間點,以具有誘導性的火球攻擊始。在那個魔法宛如流星般四處亂飛的狀況下,恐怕很難找出是誰施放的魔法吧。況且檜山的魔法是風屬性,再加上又沒有證據,照理來說不可能會有人知道。
檜山這麼說服自己,同時臉上浮現陰沉的笑容。
此時,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喔~果然是你。來到異世界後第一個殺的人居然是同學啊……挺行的嘛。」
「!?是、是誰!?」
檜山連忙回過頭去。在那裏的是一位熟悉的同班同學。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種事情隨便怎樣都好啦。不說這個……殺人犯先生,現在心情如何啊?趁亂殺死情敵是什麼感覺呢?」
那個人輕聲竊笑,臉上露出仿佛看著喜劇般的愉悅表情。雖說是檜山下的手,但明明都有一個同學死了,那個人好像完全不當一回事。直到剛才為止,那個人都跟其他同學一樣滿臉疲色,受到了強烈的打擊,此刻卻不見絲毫倦容。
「……這才是你的本性嗎?」
檜山目瞪口呆地低聲呢喃。
那個人間言以鄙視的態度嘲諷著說:
「本性?才沒有那麼誇張呢。一般來說,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裝乖吧……比起那個,假若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大家會怎麼樣呢?尤其是……那女孩聽到的話……」
「!?這、這種事情……不可能會有人相信吧……況且也沒有證據……」
「沒有嗎?不過如果是我來說的話,大家總會相信吧?畢竟是你造成了那種困境,我想你的發言已經沒有說服力囉。」
檜山被逼入了絕境。這番話仿佛是在折騰原本就已經很衰弱的老鼠。恐怕誰也想像不到這家夥竟是這種人吧。說是雙重人格還比較有可能。眼前帶著殘虐的表情鄙視自己的人,令檜山全身發抖竄起惡寒。
「你、你想幹什麼!?」
「嗯?真沒禮貌,說得好像我在威脅你一樣。嗬嗬,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喔。總之,你就先當我的部下乖乖聽話好了。」
「這、這個……」
這簡直就是實質上的奴隸宣言,即便是檜山,他也不禁猶豫起來。他當然想拒絕,不過如此一來,眼前的人物恐怕會毫不留情地告訴大家是檜山殺死了始吧。
「幹脆把這家夥也殺掉算了。」內心糾結不已的檜山開始陷入黑暗的思緒之中。不過不曉得是不是也預料到這種情況,那個人提出惡魔的誘惑。
「你不想要白崎香織嗎?」
「!?你、你說什麼……」
邪惡的想法瞬間一掃而空,檜山驚愕地瞪大眼睛注視著那個人。那個人嗤笑著俯視這樣的檜山,繼續道出誘惑的話語。
「隻要服從我……遲早你會得到她的。其實這件事我本來是想交給南雲的……不過他都被你殺了。也罷,反正你也比他更適合,結果才是一切吧?」
「你的目的是什麼?你究竟想幹嘛!?」
麵對這個莫名其妙的狀況,檜山不由得粗聲粗氣了起來。
「嗬嗬,這跟你無關喔。我隻能說我有想要的東西……那麼你的回答是?」
看到那個人始終不改瞧不起人的態度,檜山感到焦躁不已。此外,那完全變了個人的言行舉止更是令他深感恐懼。不過他明白自己終究沒有選擇的餘地,隻好死心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啊哈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要告發同學我也覺得很痛苦呢。讓我們好好相處吧,殺人犯先生?啊哈哈哈哈哈。」
看著那個人開心地笑著轉身走向旅館的背影,檜山低喃了一句「可惡……」。
那幕景象深深烙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就算檜山試圖遺忘否定也絕不會消失。當始跌落深淵時,香織的模樣比任何言語都要清楚地表明她的心情。
雖然現在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但隻要冷靜下來,班上同學們恐怕將痛切感受到始的死,並深刻體悟香織的心情吧。香織絕非隻是出於善意才特別關照著始。
而看了憔悴的香織後,他們也會意識到原因所在吧。而且檜山不謹慎的行為甚至害他們置身危險之中。
為了確保自己的容身之處,檜山非得妥善應對才行。畢竟他已經跨越那道界線,事到如今不可能再停下來了。隻要服從那個人,他甚至有機會實現本以為消失的可能性——也就是把香織占為己有。
「嘻嘻,沒、沒問題的。一切都很順利。我沒有錯……」
檜山再度把臉埋進雙腿之間,喃喃地碎念起來。
這次誰也沒有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