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淙沒說話,隻是看著我,然後拉住我的手臂,將我往前帶。

他手心微微有點濕潤,那樣的觸感,讓我想起那一年體能測試的前夕,我奮力備戰八百米,可是始終不及格。

他拉著我跑,陪我練習。那時他手心的溫度,與此刻是一模一樣。隻是那一年穿著校服微笑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他沒有說一句話,將我帶到一個站牌旁,後來才開口:“坐這個公交車就可以回去了。”

我點著頭,發現連一句“謝謝”都卡在喉嚨了。

公交來了,我上了車,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林淙還站在那。車子發動的時候,他還是站在那。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是站在那。

公交車緩緩帶我離開這個地方,倒退的風景裏沒有了他。

然後我才明白,林淙早就沒有站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了,他有了他愛的人,有了屬於他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與我無關。

我是一個很容易受情緒影響的人,按林凜和陶蓁蓁的說法,我注定成不了大事。

我把頭靠在公交車的車窗旁,隨著公車車行駛的律動微微晃動,有點困了起來。也許我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用光了,所以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又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個地方。

下了車,站在站牌底下,看著天色漸漸發暗,我想,這回林淙總不會再出現了吧。

是的,林淙並不是傳說中的白馬王子,也不是騎士,不會總在困難時刻出現給予我需要的幫助。至少,他現在不是了。

我一直站著發呆,直到陳裕安出現在我麵前。

“爾熙?”看到我,他顯然很驚訝,“你怎麼在這邊?”

可是他此時的出現,就是我的救星。

“我……”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臉皮如此之厚的我還是撓著腦袋把我坐過站的事告訴了他。

他聽完並沒有預料中的嘲笑我,而是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笑的淺淡。

我卻怔在那裏,忘記了該做什麼反應。

“我送你回去吧。”

這一次,我沒有再拒絕他送我回家的要求。

可能是因為家底的殷實,陳裕安開的車也算是高檔那一類的,我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特別怕路人投遞過來的目光。像我平時這麼低調的人,當然怕看到別人嫉恨的目光。

“今天一個人出來的?”陳裕安開車之餘,笑著問我。

我呆呆的點頭,指了指手裏拿著的購物袋:“給朋友買了點東西。”

“時間有點晚了,肚子餓嗎?要不要先去吃點東西?”

“沒關係,你送我去我朋友那吧,我還有點事。”我跟陳裕安說了林凜咖啡館的地址後,我們便沒有再說話了。

車窗外天色漸暗,燈火明亮了起來,我悄悄的看了眼身邊的陳裕安,他正專心的開著車,沒有注意到我看向他的目光。

沒一會,他就把我送到了咖啡館門口。

我坐在車裏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得跟他說一句謝謝。話還沒說出口,他就笑著看向我,對我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直接找我,我不介意當你的免費司機的。還有,”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以後一個人在外麵,小心一點。”

我應著點頭,下了車,然後目送他開車離去。

我這麼大的人了,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得到陳裕安像我發射的各種暗示信息。可是……

我歎著氣,我也不知道這個“可是”是什麼。

回過頭,就看到林凜抱著小守,站在我後麵,一臉的打量。

我嚇了一跳:“林凜,你別這麼嚇人呀!”

“我是正大光明的走到你身後,誰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開著豪車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我一親戚。”

林凜半信半疑,然後將小守放下來,小守看起來好了許多,它自己就蹦著到旁邊自娛自樂去了。

我把手裏的購物袋交給林凜:“呐,對小守的賠罪。我可是挑了很久!”

林凜翻了一下:“算你有自知之明。我想起來就來氣。”

她這話把我聽得顫抖了一下,以為她還在生我氣,沒想到她後麵的話是:“那什麼破醫院,一點點藥就三張毛爺爺,我給他三十算是客氣了。長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心肝這麼黑,這麼坑錢!”

林凜啊,你別心疼你那三十塊,我還幫你多給了一張毛爺爺呢,我也很心疼啊!

可是我哪敢告訴她實情,說了之後她肯定要罵我傻罵我呆了。

進屋閑談了一會,我還是打算把下午何貝書說的事跟林凜說一下,林凜用一杯咖啡的時間聽我講述完,然後很認真的問我:“如果我表弟明天結婚,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既然都明天結婚了,我現在還能做什麼?這個問題不等於問我一加一有沒有等於三的可能嗎?

但是我還是假裝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祝他幸福。”

林凜給了我一個白眼,又問我:“換個題目,如果他打算找個人結婚,你打算怎麼做?”

我又假裝思考了一下,但是林凜馬上接下去說:“不許說什麼祝他幸福之類的。”

其實我是真想這麼說的。

這種問題輪不到我來做選擇,林淙選擇誰結婚,跟誰結婚,甚至是明天就結婚,我最多就是去送個紅包,然後祝他幸福,僅此而已。

我知道林凜是想聽我說我去搶親之類的隻適合想象之類的假設,我膽子那麼小,況且林淙不見得是想看到那一幕的人。

他已經不再是少年時期的林淙了,所以他心裏不再有我,不再有陸爾熙這個人的存在。

我隻能歎息著,用手圈住了水杯。

“林凜,你放棄我和林淙在一起的這個想法吧,我們都變了。”

林凜沉默地看著我,這是我和她認識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她這麼沉默,這麼深思。

然後,我就聽到她用無比可惜的語氣說:“我隻是希望你能幸福一點。”

我已經很幸福了。

我想說這句話,可是連我自己都覺得牽強。這些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而已。

我們一直沉默到陶蓁蓁過來。

陶蓁蓁是屬於那種一般情況下不出現,一出現必然會帶來一些爆炸性消息的人。比如這一次,她帶來的消息是她年底一家要去國外旅行。

不止是陶蓁蓁,我和林凜都對這趟歐洲之旅很是期待。

我們兩立馬找出筆和紙,討論著應該讓陶蓁蓁帶哪些東西回來,興致越來越好,林凜就將咖啡館關了門,隻留了一張灰暗的燈,我們三人就圍坐在一起,喝著罐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