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給潑上了一盆水就不大一樣了,秋日的夜還是寒的。
我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渾身冰涼,那黏在皮膚上濕透的衣服,就四個字,刺骨之寒,然後我揉著太陽穴環顧了一下四周。
徐家的酒真是醉人啊,這麼冷的天,一盆水下來居然都沒能把我立時凍精神,這都沒人了,方才悠悠醒轉,隻餘燭火搖曳照亮著樽樽牌位。
我運轉內力讓自己稍微暖和了一點,翻身起來換成了跪姿,在列祖列宗麵前總歸還是該有幾分敬意的。
罰跪祠堂這事我算是輕車熟路了,我估摸著這次怕得是要一通宵了,可憐我近日被罰得少了,沒戴護膝。
更可憐,我平常已是練出了跪著打盹兒的能力,但不知是不是這頭疼實在如針紮一般,而這內力也得時刻運轉著保暖,愣生生地睜眼到天明,好好地將列祖列宗瞻仰了一番。
看著那一個一個響當當的名字,楊家自太爺爺起果真就皆是英雄呢。
曦光微亮,我的腿已是早沒了知覺,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
“可知錯了麼?”父親低沉的嗓音傳來。
“知道了。”我答道。
“你也太不像話,一個女孩子家亂跑一氣喝得爛醉如泥,讓人家在大喜的日子滿府上下地找你。”我看父親眼底微青,看來的確是氣得覺都沒睡好。
“那父親可知我為何如此麼?”
“為何?”父親聽我一問,聲調立刻揚了起來,大抵是覺得我不可理喻,“此事若傳出去,你自己的名聲不要就罷,全家都要為你蒙羞!”
令全家蒙羞,父親的反應大抵都是意料之中的,但我沒由來地還是失落了一下。
“若真有那日,父親將我從族中除名就是。”我說道。
“你說什麼!?”
“若有那日,父親隻須像對哥哥一般,將我從族中除名,將來也不入祠……”堂字未落,父親一巴掌甩到了我的臉上。
“你說得是什麼混賬話!你哥哥……你哥哥……”他的手在發抖,接下來的話如同被哽住了一般遲遲沒有說出。
手落了下來,似乎有些無力地垂到了身側,父親微闔上眼歎了口氣,說道:“這樣的話不可再說,家中如是,外麵更是要記住。”
“起來吧。”他對我說道,然後走到了門邊,“來人,扶小姐回房休息。”
我沒有動,腿實在也動不了,仍舊直直地跪朝著列祖列宗們。
“女兒說這話實是覺得自己難堪大任,恐將來惹出禍端,並非有意惹父親生氣。父親近日要調任南疆平亂,請讓女兒隨往吧,女兒雖不才,但若能建得一二功勳,抵些錯處也好。”
我撫了撫被摑的臉頰,似乎微微有些腫了,小時候什麼打架比試受傷都覺不著痛,偏偏爹爹打我時就委屈害怕地非常,不過五年前起,他基本就不曾再打過我了,隻叫我跪祠堂,如今竟是想不起小時候的感覺了。
反倒是一直記著哥哥比我慘得多,從前隻有他會被罰跪祠堂,同時也還是要被打,我的是戒尺,他的就是戒棍了。
我被撫回屋時,饒是平常練功鍛體的也止不住兩個膝蓋烏青烏青,發現前來伺候上藥的人中卻沒有阿青,一問才知道她也是挨了頓板子,趴在床上下不來,是要比我慘些。
“小姐,你昨天是跟小徐公子在一起吧,他也不見了。你們是和好了嗎,不過之前為什麼不……唉喲,唉喲,小姐你輕點。”這樣卻也管不住阿青的嘴,“要不還是找別人來給我上藥吧。”
“找誰,阿門麼?”
“小姐,你好端端地提起那倒黴家夥做什麼!?”
“難道隻許丫鬟打趣,不許小姐反擊的麼?”我反問一句,轉著手中的藥瓶又接著說道:“我瞧他對你好得很,巴巴地給你送了這麼好的金創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