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巷樓閣不時有文人墨客歎,王朝百年一更迭,乘堅驅良唯其閻。
這話兒可老大白了,說得不過是,這闕朝半年皇權更迭,隻有這閻氏一族,穩穩立在這一人之下之位,百年不失其根基,享盡錦衣玉食,皇權富貴。
其實,這閻家不過一介將門,祖上三代均為忠良守將。皇封世襲鎮國候之位,至於這看似驕奢名號,大部分……也不過如今鎮國候府中最小一輩被嬌慣惹出的事兒。
其中名聲響當當的,當屬閻府小小姐——閻蘿。
光聽這名字,和閻羅王諧音,便知不是個好惹的。此女出生便有紫氣東來之異象,皇家聽聞笑歎閻家將門蓋世,皇恩浩蕩,賜物繁多。誰知此女越長越敗壞家中名聲,縱馬、射箭、采獵,樣樣不比男兒郎差,在這女子以拋頭露麵為恥的朝代中,不過也在這上京城中落得個半臭遠揚名。
不過這閻家小女,相貌自是不差,可謂一等一的嬌美。年方十五時,有那不學無術的公子哥聽其差名聲美嬌容,企想娶回家當個花瓶美人兒,被這小小姐提槍找上門來,嚇得當場跌下馬來,倒又是城中一大笑話罷了。
上京,全安茶館二樓。
樓下熙熙攘攘,擺攤、吆喝、過街,一片車水馬龍之景。正下方傳來喧囂之聲,微前傾依靠窗台看去,不過一華服公子哥罵罵咧咧,摸著衣裳,拿手指懟個佝僂背脊的茶仆。
看樣子鬧騰得得有半晌了。去看消息的相憶上樓道:“小姐,那公子哥被茶仆澆到些茶水,便攔著那老仆不讓走,硬是要人家認錯,賠他幾身衣裳。”
“真是個壞心眼兒的家夥,分明是他不長眼亂擋道在先!”
聞言,閻蘿提起茶壺,倒茶水進玉暖茶杯,白霧蒸騰。
相憶正欲言倒茶讓奴婢來,下一刻隻見她家小姐素手拿起茶杯,向外一潑。相憶急道“小姐,別!”
動作就像潑出去的水般收不回了。
那本上好的玉山籠霧利利落落地潑向了謾罵不止的公子哥。尚且滾燙的茶水當頭潑下,離他不遠的茶仆驚訝後退,運氣好地未濺上半點茶水。
伴隨一聲殺雞般的嚎叫“啊啊啊啊哪個兔崽子敢往本大爺頭上潑水!”
相憶著急捏住衣袖道:“小姐,您……您這樣可是會被……”
解決的辦法很多,隻是她家小姐……向來都是最不好解決的辦法解決。
隻見她家小姐無所謂般甩了甩手。
相憶見狀隻得無奈地歎口氣,捏著手帕又緊了緊。
閻蘿還想著夢裏情景。
恍然隻如一場夜半夢,再醒夢景已是麵目全非。夢裏閻蘿有個自己取的名字叫無顏,在混亂之地活個百年。一朝因機緣而踏出異變,睜眼卻似是而非。
再想又要糊塗了。
揉了揉頭,耳畔傳來愈來愈近的吵嚷聲。公子哥怕是要找事了吧。閻蘿沒忍住翻個白眼,身為紈絝,應對這種事情輕車熟路。她朝相憶揚了揚下巴。
相憶偏過頭來歎口氣,認命站起來,推開隔間的竹屏走出來。
閻蘿從半開的屏看她:短短幾步,她就從個怯弱守禮的小丫鬟轉變成混混頭子底下蠻橫的狗腿子領班。
平常大家閨秀才穿得上的綿滑料子,製成閻府一等大丫鬟的仆裝,胸前齊領垂下淺碧穗子來。相憶雙手抱胸,高仰起下巴,靠著竹屏一側拍搭起腳背來。
“裏麵的給老子出來!老子曉得是你這戶往樓下潑茶水,給老子滾出來!”公子哥巡看一圈,定了方向。不顧那竹屏外的丫鬟,憤憤罵道,指示身旁小仆去推屏。
梳著雙環鬢的丫鬟走過來,趾高氣昂的樣兒勝他幾分:“就你這樣的也想見我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