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走廊筆直通向電梯,牆上掛著葛飾北齋的《富嶽三十六景》的複製版,一名黑衣侍者剛剛走出電梯,站在那幅畫前,黑發披散,手裏捧著帶保溫罩的銀盤。
“女士們,先生們。”侍者微微鞠躬,揭開保溫罩,露出盤中黑色棒狀看起來像是甜點的東西,“幾位還沒來得及用甜點吧?”
路明非喘著粗氣,心說老子已經結完賬了,現在正要跑路,大禮可以免了,你快點跪安讓路就完事兒!
繪梨衣猛地站住了,跟無可挑剔的容貌和身材相比,她的眼神總是一個弱點,絕大多數時候,她的眼睛裏都像是浮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得缺乏神采。
可這時那層霧氣蕩盡,她的眼睛呈現出灼眼的赤金色,令人望而生畏。她死死地盯著那個侍者,手卻在微微顫抖。
楚子航和凱撒本來不在意的眼神驀然凝起,渾身如狩獵的豹子般繃緊,他們忽然意識到這位如人形巨龍般的少女眼裏的神色,並非殺機或怒氣,而是畏懼。
作為極惡之鬼,世界上也許最強的混血種,她竟然在畏懼對麵的侍者!
繪梨衣一步步往回退,侍者卻並未逼近。
他遙遙地把銀盤朝前遞出,似乎是在邀請他們品嚐那道精美的甜點。
不知何處來的風吹起了侍者那頭披散的黑發,剛剛還不明所以的路明非也戰栗起來,因為他看清了對方的臉!
侍者的臉上扣著一張慘白的麵具,上麵畫著曰本古代公卿的臉,朱紅色的嘴唇和鐵黑色的牙齒,唇邊帶著端莊的笑容。
路明非越看越覺得那根本不是一張麵具,那就是侍者的臉,或者說那張麵具就長在他的皮膚裏,他親眼看見對方的嘴角向上挑起!
他跟繪梨衣一起顫抖起來,止不住地要往後退。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他身邊就是能把他們從深海帶上來、用目光就殺死屍守龍的顧讖,還有能屠龍的頂級執行者凱撒和楚子航,以及能夠使用‘審判’的超級混血種。如果這侍者真的是敵人,他們足有抹殺他的能力。
可他還是害怕,恐懼如冰涼的蛇,從心底深處幽幽地爬出來。
“王將?”顧讖輕聲說。
銀盤墜落在地,甜點留在了侍者手中,那是一對黑色的木梆子。
侍者看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挑,繼而輕輕地敲起那對梆子,並摩擦它們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些聲音落到路明非耳朵裏,他仿佛聽見一座早已不再轉動的古董大鍾重新運轉,正在報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他的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麵,令他頭痛欲裂又恐懼萬分。
他好像變成了一條蠶,被繭殼死死地束縛住了,而自己要被這個繭殼活活悶死。
繪梨衣則像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那樣呆呆地站著,眼裏卻流下血一般鮮紅的淚水來。木材摩擦的聲音像是千萬條蠶在咬噬桑葉,梆子敲擊的聲音如古鍾報時,這些本該平常的聲音在他們的腦海裏回蕩,完全地壓製了他們。
顧讖忽然捂住了腦袋,周身如劇痛難抑般顫抖起來。
凱撒跟楚子航在驚懼中完全呆住了,麵對身邊幾人的異樣,以及緩步走來的王將,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而來,他們的勇氣在對方那張恐怖的麵具下崩塌了,半分力氣都提不起來。
“原來真的是你。”王將的語氣不似之前那般平靜,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微微顫抖著,摸向顧讖的臉。
“你說你媽呢?”顧讖霍然抬頭,那雙金芒酷烈的眸子裏,哪有什麼痛苦和不適,隻有清明和諷刺。
王將愣住了。
下一秒,他的眼前就掠起一抹黑影,是顧讖一巴掌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