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了。
在這個與自己做著鬥爭的時候,突然出現這麼一首足以擾亂人心的音樂,顧讖手指顫了下,很想立馬讓那個喇叭閉嘴。
旁邊的黑皮學生淚水像是開閘一樣止不住,他胡亂抹著臉,淚眼模糊的眼睛裏透著沉重的悲哀,抽泣著低頭在紙上做著素描,筆尖沙沙作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寫遺書。
顧讖略一探頭就能看清楚,那些扭曲的線條仿佛迅速生長的森林,雜亂無章,讓人看了有點犯暈。
而路明非卻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因為他通宵達旦不是死記硬背那幾幅畫,而是做了抄!
他對自己的頭腦如何很有數,知道臨時抱佛腳是行不通的,他悄悄擼起袖子,胳膊上那一排拿圓珠筆畫的畫在朝他笑。這就是八道題的答案。
最原始的辦法應付高科技監考最有效,而且銷毀證據也很快,隻需要吐口唾沫狠狠一搓就K。
路明非不得不感慨學生們的奇思妙想,這辦法他是跟蘇曉檣學的,那個張揚的女把抄寫在大腿上,然後穿短裙去考試。監考老師知道抄在哪,但沒膽量去揭穿。
他捂著嘴,明明心裏很得意,偏偏一副‘哇,這題真難,我也好苦惱啊’的模樣,並且支棱起耳朵,努力捕捉隱藏在邁克爾·傑克遜那高亢明亮的聲音下的龍文,的確是有人在低聲吟唱著什麼,像是詛咒,又像聖詠。
而往往聽到一半他就明白了,二話不就照著抄在白紙上開畫。
路明非緊緊閉著嘴,他怕自己會笑出來。他代替所有國內學生再次證明了應試教育的強大,相比起來,美國人的什麼標準化考試不過是些外夷的奇技淫巧而已,中國學生的箴言便是--我不需要懂,我隻要能答對。
是的,他根本不懂那龍文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者幹脆就是播音係統老化出了故障而生出的電流音,也可能是他沒聽過的《Bea I》的全新版本。
路明非覺得這一切真是荒誕至極,難怪那個前S級學長會吞槍自殺,不過他第一次覺得考試手拿把掐--他已經答出了八道題,是既得利益者了。
他在手心裏狠狠地吐了兩口吐沫,在胳膊上蹭了蹭,再看時手心裏隻有一團淡淡的藍色墨跡。他心裏得意地笑,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你將跳河我唱歌’的快樂。
他不禁想看一眼顧讖,想知道他是怎麼作弊的。
然後一抬頭就愣住了。
那些緊張不安的學生都不再交頭接耳了,教室裏氣氛很詭異。
--有些人呆呆坐著,好像祭奠了全家;
有些人眼神空蕩地在走道裏拖著步子行走,仿佛走在汨羅江邊的屈原或者其他什麼行屍走肉;
一個女生跳上講台,在白板上不停筆地書畫,卻沒有意識到筆油早已用幹了;
還有一個輕盈嫵媚的女生滿臉歡欣雀躍,翩翩起舞,看得出來她是練家子,舞姿曼妙,卻沒有任何人欣賞。
學生們群魔亂舞,卻又互不幹擾,路明非看得渾身發毛。
世界瘋了,卻沒帶著他一起瘋。
不過還好,也不是沒有正常人。
那個冰雕般的女孩仍靜靜地坐在那裏,腰背挺直,像是細竹。
顧讖手托著下巴,看著那一個個自得其樂的學生,像是在看一出舞台劇。
或許常人覺得龍族血統是饋贈,可隻是龍文的一點點牽引,他們就都失去了自我,即便很短暫。